屈陆刚要辩驳便被镇天蛟打断了,这才想起口口声声要帮他们抓住自己的妹妹和屈延完婚的胡小霜,问屈臣:“那小狐狸精呢?”
屈臣道:“三弟受伤后他就借木遁走了。”
镇天蛟咬牙道:“这些可恶的灵狐!和那些北海龙族的杂碎一样,待我封神之后定要平了蓬莱,灭了北海,亲手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他眼中交织着愤怒与希望的火,正在熊熊燃烧。
正如小白所想的一样,镇天蛟新仇旧怨加上一步登天的诱惑,誓要杀冯喜为妹妹报仇、为自己和子孙们铺就登天之路。
屈陆看爹爹和兄弟们血贯瞳仁,已然被愤怒和成神的诱惑迷失心智,一旦发威,恐怕这平凉城中百姓多要遭殃,于是忙劝震天蛟道:“爹爹,那无尘者无恼不似蚩尤那样强大,他现在只比凡人强上一点,您稍微施展法力就能了断他,大可不必动如此大的怒气。”
震天蛟已不复庄重,成神之梦做了上千年,如今实现之途就在眼前,要他怎能冷静?
“这些凡人此时不死几个月后也要被剥皮行者和燃灵尸变作怪物,现在都死光才好早下地狱!我就是要无尘者如老鼠乱窜!来啊,孩儿们!”
震天蛟一声呼,屈臣与屈延二兄弟立马现出原形,原来是两条漆黑如墨的大毒蟒!这两条毒蟒与众不同,它们身如水缸粗细,一现身便压的地板绷断,房梁震动。身长有七八丈,尾巴一甩便毁了半间屋,通体黑亮鳞片如玄铁傍身,爬行时发出“仓朗朗”金属声。眼如灯笼,喷洒红芒,毒牙如弯刀猛厉,口似血盆,吞吐黑紫色毒雾,屋中绿植稍稍碰到些毒雾便立刻会枯萎而死。忽然间,这两条毒蟒肋下生出一双爪,尖利如钢钩。又生出一对黑色肉翅,肉翅一展开刮起一阵嚎啕的腥风,将屋中屏风、奇石吹的粉碎,将窗子吹落到大街上。
震天蛟也现出蛟身,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原地出现一条四爪的蛟龙,这蛟龙如金殿中的梁柱,巍巍峨峨,鳞甲泛着青光,似紫金深沉沉夺人二目,如深潭幽寒寒让人胆裂。肋下生的两对大鹏爪,一爪便抓塌了酒楼的地板天棚。震天蛟口如黑洞一般巨大幽寒,喷吐着森森毒气,口边垂下猛恶的龙涎毒。
他头顶生出一大一小两支龙角,头上双角为龙,独角为蛟,震天蛟有数千年修行,已修出双角,只是有一支角还未修成,还是蛟体,但只要假以时日,必成真龙。
震天蛟一声吼叫,一瞬黑气纵横整座酒楼,未来得及逃出的人一瞬间便被这毒雾腐蚀的皮开肉烂,痛苦不堪,又片刻化作一副黑骨。
屈陆见状高呼一声:“爹爹!不可以啊!如此要酿大祸!”
可此时他的爹爹和两个兄弟怎会听他的话?
正在对面茶摊上吃茶歇息的虚凡看对面酒楼突然妖气大盛,便觉不妙,这人间闹市,罕有妖邪敢来侵扰,一来人间大城镇必会供奉重煞气之物,使妖邪远远心生惧怕,不敢入侵,修为低的妖精久近煞气便会损修折寿,所以人口密集处很少听说妖邪害人之事,除非有修为极高的妖物,否则不可能在平凉城中作怪。
他这两天便看到邪龙隐在平凉的云中,料定蚩尤就在平凉附近,身旁稍有风吹草动都能牵动他的神经。
他让两个小童子留在原地,自己挤过人群。
他刚挤到门口就看冯喜等人行色匆匆从酒楼中走出来。
身披甲胄,体壮如牛的泰山尤为引他注意。他伸出中指一点眉间,开了天眼,用天眼望气。他观察到几人疾行的背影,先观泰山,看泰山身上尸气人气各半,不过一具中阴之尸,没什么奇怪。再观朱冕,一团紫色帝王气随身,不是当朝太子朱冕还有谁?
又看小白,体内仙气纯净充盈,竟是蓬莱神女!他心中诧异,蓬莱神女那等尊贵怎么也来这里,莫不是做够了地仙,也想封神榜上有名?
他最后看了眼冯喜,却辨不出冯喜的气息,他只能看出冯喜身上发散出丝丝仙气,其他气则相不同于凡人,也不是妖魔鬼怪,更非神仙圣明。
虚凡思索了一阵,试问天地间到底有没有这种五行不归,天眼难辨的生灵,待他再看细冯喜背影,不由得吃了一惊,当初,还是小乞丐的蚩尤,也是无气可观,不同万物。他恍然大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暗道:“无尘者无恼?苍天有眼,终于找到这祸首!”想着便追了上去。
虚凡行动时,忽见对面酒楼中腾起一阵黑色雾气,酒楼内惨叫之声刺人的耳朵,有些人堪堪爬出酒楼,已经被毒气熏烂了皮肉,惨死街头。
突然,三道黑气炸开酒楼天棚,他举头一看,黑气中隐现着两个五百年修行的毒蛇妖和一条已成半神的四爪毒蛟。
震天蛟和屈徒、屈延二子在平凉城上空聚起一朵紫色毒云,父子在毒云中摇动龙蛇之姿,只听得一声雷响,毒雨如天河倒倾,向着冯喜的方向泼洒开来,那关城中无辜百姓。他们抛洒的毒液是世间罕有的龙涎奇毒,此毒只有修炼成精的毒蟒能够炼就,不过世间的毒蛇数不胜数,毒蟒却寥若星辰,能修炼成精的毒蟒更加稀少,因此龙涎毒不同于世间任何毒种,刚猛凶恶,难有匹敌。人若吸一丝毒气,便会肠穿肚烂,渗血而死。若沾上几滴毒液便如如烈火焚身,瞬间皮焦肉烂,化为一滩脓水黑骨。
一时间,腥风毒雨铺天盖地而来,那些被毒液沾染到的人们像被淬火灼烧一般,皮肉不存,跪地哀嚎,不一刻,就化为了地上一滩脓水。
街上的虚凡观此景睚眦欲裂,他脱下麻衣,在半空一舞,轮成了一个风圈,将毒雨卷出人群,可仍有不少毒液溅落到行人身上。
虚凡顾不得追赶无尘者,忙祭出宝剑,凌空一指,断喝一声:“妖孽,还不快住手!”
镇天蛟父子正追杀的兴起,心中已在构想神宫奇景,听到一声好似洪钟炸响的断喝声,心中俱是一惊,三父子在毒云中探出头来,看街道上有一个满面怒气的老头子正拔剑指着他们。心头顿时生出万丈怒火,震天蛟猛开蛟口,从口中吐出一团毒液。
虚凡挥舞宝剑,一道流光从剑身溢出,正斩在那口毒液上,毒液遇到剑上流光好似水火相撞,化为乌有。宝剑一道流光熄灭后,又有一道流光飞出,正斩向震天蛟,震天蛟看流光飞来,急忙在毒云中翻了两翻才将那流光躲过,可饶是如此,那流光还是打在了它的蛟尾上,撕下他一大块青鳞。
镇天蛟心说:“哪里冒出的老头子,竟然如此厉害!若不是刚才躲的及时,让这道剑光打在身上,此时已经被斩成两段了!”拨开毒云再一看,那老道不是旁人,正是守中山天根观的虚凡老道!他曾在蓬莱岛上见过虚凡老道,只知道他守中山上有一眼囚龙井,囚禁着一条黑色狂龙,却不知虚凡一介凡人有何本事成为蓬莱上宾。此刻眼看着就能杀死无尘者,却遇到这牛鼻子阻拦,还打伤他,他一声龙吼震动天地,道:“虚凡老道,你敢伤我!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虚凡驾起大风飞到半空,那大风甚是狂烈,转瞬便吹散了毒云,露出了震天蛟父子。
虚凡长眉倒竖,道:“震天蛟!你们父子为何在此兴布毒雨,毒害平凉百姓?”
震天蛟又惊又急,在空中怒道:“虚凡老道,你不要多管闲事,最好马上消失,不然我明日就毒杀了你的守中山!”
虚凡仗剑立在风中,道:“你且试试。”
震天蛟怕无尘者就此遁去,再想找到又要废周折,又怕无尘者被其他精灵鬼怪杀死,抢了自己的功劳,想继续追杀无尘者,却又有虚凡阻挠,他刚刚见识了虚凡的本事,即使他们父子联手也不一定能敌的过他。
震天蛟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在一旁的屈臣不知虚凡厉害,看一介老朽竟然敢驾风阻挡去路,登时怒从心头起,一振黑翅卷起一阵毒雾,龇出毒牙咬向虚凡。
虚凡稳稳站在风头,看屈陆逞毒牙咬来,也不躲闪,待他靠近时抬剑便将他的蛇头斩落。
虚凡揪着屈臣的蛇信,将他的头颅拎在半空,凌空对震天蛟道:“你若继续行凶,我就将这恶物的头颅削为肉泥,让它魂归冥府!”
震天蛟和屈延眼看屈臣被虚凡削去首级,又拿在手里,父子惊怒交加。怒的是,自己的儿子、亲兄弟竟被人枭首在半空,震天蛟修行数千年,威震妖道,神兵临凡也不敢小视他,还从未吃过这等大亏。惊的是,这虚凡老道太过心狠手辣,如果屈臣头颅还在,最多亏损修行,不至于身死,如果真被虚凡削成肉泥,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了!震天蛟再抑制不住怒火,大骂道:“虚凡老道,你欺我太甚!”
震天蛟卷蛟身就要去杀虚凡,却听地面一声呼喊:“爹爹,且慢!”
震天蛟一看,是二儿子屈陆在地面朝他大喊,屈陆并未化原形,因此不能飞腾,只能在地面隔空对震天蛟喊话。
震天蛟对屈陆道:“我儿,这虚凡老匹夫斩了你大哥的头颅,又阻挡我等去路,你还不快化真身帮为父敌他?”
屈陆仰头对震天蛟道:“爹爹不必担心,道长不是针对我们父子,他是不会伤害大哥的。”他又对虚凡喊道:“道长,我们父子不是嗜血的邪魔,我父亲是九华山的蛟王震天蛟,想必您一定听说过吧!晚辈是震天蛟的次子,名叫屈陆。我们父子今天前来不是为了荼毒苍生,而是为了赈济苍生,救苍生于水火啊!”
虚凡哼一声,怒道:“尔等身为精灵之体,蛟蛇王者,理应保佑苍生,德佩天地,可尔等却在这人流密集的平凉城中兴毒雨毒害无辜百姓!适才尔等已经毒杀了数百城中无辜百姓,若不是老夫及时阻止,恐怕这一城百姓都要遭殃!还在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保佑苍生!我若不念在尔等修行不易,现在就该跺碎这蛇头,再杀了尔等祭那些被尔等乱杀之冤魂!”
屈陆恭敬道:“道长有所不知,我等父子来是要诛杀那无尘者无恼!想必道长明白,近来无尘者出世,神族不理人世兴亡,又降下封神榜赏诛杀无尘者之功臣,这才引得天下妖魔骚动,万物受损,今日无尘者无恼就在就这城中,我父子怕用普通手段不能及时诛杀无尘者普济苍生,这才兴毒云,降毒雨,我们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还请道长念我等过往善举,放过我大哥屈臣一命,以后定当苦修德行!小辈屈陆,在此为那些无辜受无尘者牵连的百姓跪拜以求道长怜悯。”说着,他掸身上灰尘,撩袍跪在地上。
虚凡大笑几声,指着屈陆骂道:“好个伶牙俐齿的蛇精!你以为我是那三岁的孩子吗?我看尔等之祸患不亚无尘者,尔等若走了,这些冤魂要到何处伸冤?我今日就算不诛杀尔等,也要将尔等关入我守中山的囚龙井中!受尽三百年幽闭之苦再放尔等出世!”
震天蛟听到虚凡种种不屑之言,心中早已压不住冲天怒火,刚要发作,又听屈陆急急道:“道长!我父子固然有错,可还请道长以大局为重!那无恼此刻就在就在这城中,我等若不能趁此时将其诛杀,再要寻他恐怕难上加难,这天下不知还要离乱道何时,道长你于心何忍?待诛杀无尘者后,我等再受罚也不迟啊!”
虚凡一皱长眉,长风吹的他银髯飘摆,片刻后,他收回宝剑,将屈臣的头颅扔给震天蛟,震天蛟一口接住屈臣的头颅,吞到肚腹中,这才稍稍放心,红着一双龙眼对肚中的屈臣道:“吾儿不要伤心,待杀了无尘者,我等就飞升成神,不要这修行也罢!”
虚凡道:“今天之事不会就此了结,如果想要恕今日之罪,就速速和我一同诛杀无尘者,更不可伤及无辜!”
还跪在街道上的屈陆看虚凡放过大哥,感激道:“多谢道长宽宏,我们父子还当尽力帮助道长铲除无尘者,以绝天下之患!”
震天蛟将大儿子吞入肚中,好似吞了一颗定心丸,心中焦躁之气消散大半,于是顿龙首道:“既然道长也有此意,我等便一同去诛杀无尘者!共立神功!到时一同飞升成神!”
虚凡未理会他,冷哼一声,驾风朝冯喜的飞去。
震天蛟刚展笑颜,却听得肚腹中的屈臣呜咽哭道:“爹爹,不要信那老道的话,那老道心肠狠毒,待一会儿找到无尘者,一定会将我们父子格挡开,独揽功劳,到时他封大神作威福,我们父子只能封个小龙神盘天柱,或下界龙王地仙!到时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场造化?”
震天蛟犹豫道:“我儿的意思是……”
一旁的屈延吞吐长信,眯蛇眼道:“大哥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杀了这虚凡老道!”
震天蛟听后犹豫了片刻,他肚中的屈臣忙催促道:“爹爹,事不宜迟!”
屈延先安耐不住,一振肉翅率先朝虚凡飞去。震天蛟也不再迟疑,摆起蛟龙之身,瞬间兴起一团毒云赶上虚凡,瞬间将虚凡罩在当中。只剩下屈陆在地上锤足顿胸,愤怒感叹:“真是坏事!”随即化成真身,且看他也是一条猛毒蛟,一身黝黑鳞甲不亚他的两个兄弟,可他的修行却在他的两兄弟之上,已经修出三只龙爪,不需肉翅便能飞行。
屈陆呼啸一声飞上半空,钻入毒云,与震天蛟、屈延一同厮杀虚凡。
只见半空中紫色毒云激荡翻滚,隐现龙蛇之影,耳听蛟龙咆哮,毒蛇吐信,平凉城上天穹崩裂,似要塌陷下来。
豁然间,毒云中翻起丝丝电光,雷鸣大作,一道红雷接天引地,正劈在那朵毒云上,片刻后又来一阵大风,将毒云尽数吹散。
半空中屈延半个身子都被雷劈的焦糊,毒牙也断了一根,摇摇欲坠。屈陆断了尾巴,又伤了一只爪。唯有震天蛟只伤了鳞甲,不过此时已不复蛟龙威严。再看虚凡依旧立在风头,银髯飘摆,丝毫未伤。
震天蛟看父子拼死都未曾伤虚凡丝毫,不禁怒火攻心,又兴起毒云,对屈陆和屈延道:“我缠住虚凡,你们速去诛杀无尘者!”
屈陆忙道:“爹爹,这虚凡法力高强,你只身力敌恐有损伤,若父亲要抱今日之仇,不如先回九华山调遣妖兵,再去守中山找他算账!”
屈延对屈陆怒道:“二哥,你休要磨蹭,就先让父王在此抵挡虚凡,咱们兄弟二人速速去诛杀了无尘者才是正事!”他说完用肉翅裹住屈陆,飞离震天蛟。
屈陆劝说无用,只得和屈延一道游头摆尾抛洒毒液。他们不能像震天蛟一样兴毒云,降毒雨,只能抛洒毒液,不过两兄弟一齐抛洒毒液,也好像行路之雨,淅沥沥洒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