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烛烧心火
“地上这么凉,你很喜欢躺着吗?”白玉之的声音亦是充满蛊惑的。
此刻,似乎所有人都沉默了。
适才的喧嚣与叫嚷、尖刻与争执都随着这一句话而静止。
季芸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玉之平静的样子。
慕容芜亦是震惊不小,她微微侧眸看向他,她之所以不起身,是因为她绝望了,她觉得这一次是她怎样也逃不过的劫数,她不想面对季芸那张得意的脸,更不想看到那些人嘲笑的目光。
可是……
“不要起来吗?还是……受伤了?”白玉之的声音如同水面拂过的凉风,没有温度,却柔柔的,不惊动一丝水波。
他伸手解下外衣,大红色的罩在慕容芜单薄的身体上,那凌乱的云裳,与鲜艳的喜红交错,慕容芜随着他手的力道坐起身,她依然迷惑的望着他,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自己未过门妻子如此狼狈的样子,他依然还是如此平静?
白玉之悠悠的笑,忽然,慕容芜感到自己身子一轻,白玉之竟将她打横抱起,他依然眉头紧蹙,可唇角却依稀带笑:“可真没想到呢,平日里不饶人的慕容小姐身子这样柔弱?”
他说完竟鄙夷的瞥一眼江岳山,遗憾的摇摇头:“堂堂暗夜杀手,竟叫一个女人如此利用,呵……江岳山若你果真爱芜儿,还请多为她着想几分,至少要聪明一些。”
白玉之的话令季芸一怔,她目光颤颤的,望着白玉之的平静,脸色霎时一白:“白公子,慕容芜做出如此有辱家门之事,我身为慕容家一家之主,自当将她带回家中,好生管教了,至于婚事……”
“婚事……”白玉之打断季芸,眼神光闪闪的,如刀,“婚事照旧,慕容夫人还是去考虑如何向苏家交待吧!吉时已过,也无需那繁复的礼节了……”
白玉之回眼看向慕容芜,慕容芜长长睫毛上,落满月光,月色如水一般,沁在她的眼睛里,是月光,还是泪光?她分辨不出,只是白玉之静淡的笑,愈发模糊了,她只听见他说:“芜儿,我们便以请天地见证,星月为媒,结为夫妻如何?”
慕容芜怔怔不语,只是看着他,白玉之忽然跪倒在地,怀中还抱着慕容芜。
云裳迤逦、满地莲纹、一双壁人、满天星辰!
红白相错之间,白玉之对月三叩:“芜儿,你我今夜便为夫妻,良宵莫负,你可愿与我回去白家?”
他的询问,令慕容芜恍惚,唇角有咸涩的水流过,她不知如何点了头,只知道,这一夜,她走时,被他抱在马背上,快马疾驰,一路穿过森森密林。
身后那些或惊诧、或恼怒、或事不关己的目光统统都吞没在了夜的尽头……
一路狂奔,虽然夜已深沉,可慕容芜依然可以听见周围锣鼓喧哗,喜乐声声,让人仿佛坠入一个美好的梦境。
好像……她真的嫁给了一个良人……
红幔坠地、红烛高烧。
白家还阁楼喜房内,双喜字样的彩绸绫罗逶迤,铺满整个房间。
这里,她不算熟悉,却也是来过的,就是在这里,自己说出了那番话,那番有可能令自己后悔的话。
可是今晚,恍恍惚惚的过去。
冷热交织、酸甜苦辣,那些曾经的、眼前的以及未来的,似乎都在今夜尽数在脑海中飘过。
慕容芜坐在锦床之上,柔软的红绸床面丝滑如水,她攥紧衣角,头上并没有盖头,适才,白玉之将她带回白家,将她抱下马来,她甚至都不敢睁眼看四周,她怕,她很怕看到别人鄙夷的眼神。
直到回到还阁楼,温暖的烛光令她睁开双眼。
她看见白玉之慢慢走近,那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与自己一身纯白色云裳,衣角相碰,她的心忽然动了一下,缓缓抬头,白玉之神情似笑非笑,倾城男子一颦一笑,果然都是蛊惑人心的毒药。
红烛之下,月夜之光,都在他眼里暗淡了。
“为什么?”慕容芜只能问出这三个字来,自从认识白玉之,她的心里就有太多的为什么。
白玉之只是一笑:“都说慕容二小姐钟灵毓秀,气质不凡,却不想亦不过虚有其表而已,太言过其实了些。”
瞬间,所有美好的画面,所有风花雪月,都在这一句话里破碎了。
慕容芜一怔,脸色顿时冷下来:“你说什么?”
她站起身,看着白玉之,白玉之挑唇微笑:“不是吗?这么容易便上当受骗?不是笨难道还是聪明?”
“她们分明下了药,用些个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本事?”慕容芜不甘的咬唇,想起季芸,想起慕容雪,想起冬天,想起娘病弱的脸庞,她不禁有些气郁,不自觉的握紧双拳。
白玉之低头一看,用微微泛凉的指,将慕容芜双手执起,慕容芜想要挣脱,却被白玉之更紧的握住,他摊开慕容芜的掌心,眉心微微轻皱:“啧啧……听说慕容家女子因世代以胭脂为生计,故而掌心会有一点朱砂,看来……”
他挑挑眉,眼神便是另一种意味:“看来又是谣传一则。”
“你……”慕容芜迅速抽出自己的手,高高扬起,只觉手腕一痛,已被白玉之握住,他甩开她,摇头说,“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是个空有美貌,而无脑无心之人。”
慕容芜一愣,随即上前一步,却不待她言语,白玉之便继续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一直被设计,是怎样的愚蠢?自从我向慕容家提出改娶慕容家二小姐为妻后,便不曾停止对慕容夫人的留心,她过于若无其事反而让我大为不解,直到江岳山从还阁楼离开,我怕他继续对你不利,派人跟踪,才发现季芸找上了他,我派去的人报告给我,他虽未能听清他们之间的计算,可依我猜测,必然与婚事有关,果不其然,今日我娶到的便不是你!还好,我事先将云裳交给你,要你穿云裳进门,我这才认出上花轿的人并非是你,及时阻止了一切的发生,呵,我倒是佩服季芸,她是如何摆平苏家的,明日……我到还要去关怀关怀。”
慕容芜听着,白玉之的语调颇有些嘲讽,眼神高高在上,温暖的烛光摇乱了她的心,她一时消去了怒气,只剩下疑惑:“那么,江岳山为什么要假传死讯?”
“呵,这还不明白?他假传死讯,与你私奔,从此世上再无江岳山此人,一来向你表明心迹,二来,不会再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一个死人,怎么会带着女人私奔呢?”白玉之叹息一声,那一身喜红太过刺眼,令他清净的脸庞亦显得有些凌厉,不可逼视。
慕容芜呆呆的看着他,恍惚之中,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她喃喃说:“你好可怕……”
“承蒙夸奖。”白玉之依然淡淡微笑,不惊波澜。
“这些……就好像你亲自参与了一样,你竟说得如此详尽?”忽然有一根刺扎进慕容芜心里,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