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臆想惊人心
那一袭白色精美的长裙,瞬间变作一地华丽的断锦。
慕容芜愣住了,整个身子都僵直了,好像那个瞬间,有无数的冰霜散落,将自己冻住一般。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地断锦,那个瞬间,她觉得……心……竟有一丝隐隐的疼痛。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她转眼看向江岳山,她向来知道,江岳山之所以出剑无情,并非因他心肠够狠,而恰恰是因为他优柔寡断、生性懦弱,他为了摆脱这样的自己,他为了掩饰这样的自己,才于夜晚频繁杀人,将自己变成一个别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他选择夜晚,也正是因为他无法正视这样的自己。
“江岳山!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有点骨气?”慕容芜终究没再口下留情,原来的她,定会顾及着江岳山的面子,可今晚她不会了,她莫名的怒火中烧。
“你……你说什么?”
“你以为这样喊打喊杀、这样乱来一气便是霸气吗?你错了!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你号称夺命剑,却没一点英雄气概!你妄称一个侠字,却没有一点气度!这样的你……要我怎么喜欢?我如今不选择你,怪不得别人……只怪你自己!”慕容芜出言犀利,剥落了江岳山最后的尊严。
“什……什么?”江岳山震惊的看着眼神坚决的慕容芜,慕容芜丝毫不闪躲,但却不屑于再与他多说。
她低下身,将断作四块的云裳拾起,白玉之亦缓缓低下身,修长的手指滑过云纹丝绸,叹息说:“算了,终究是没这个缘分的,娘说,只有穿上这云裳的人,才是真正的有缘人……”
慕容芜眼光一滞,抬头与白玉之目光相对,白玉之苦涩的微笑,目光似乎更深了。
慕容芜忽然心神一定,在那样的目光下,仿佛……什么都是安静的。
她站起身,将断了的云裳抱在怀中:“会实现的,我是说……你娘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白玉之随着站起来,看着慕容芜,慕容芜挤出一丝笑,却轻轻垂下了眼睫:“我会将它缝补好,出嫁那天,一定穿着这件云裳,做天下独一无二的新娘!”
一句话,令整个夜都寂静下来。
适才的喧闹似乎一瞬间不见了。
顾若莲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江岳山握着手中长剑,不知所措,而白玉之依然那样安静,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好,那么……我等你。”
等到那天,大婚之日,你穿着这身云裳,做我的新娘!
慕容芜对向江岳山,江岳山的迷茫与失落依然止不住他的恨意,慕容芜了解他,于是更坚定的说:“江岳山,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如果你没有杀他,我会穿着这身云裳嫁入白家,如果你杀了他,我依然会穿着这身云裳嫁入白家!”
什么?她言外之意便是即使进门便成了寡妇也无所谓吗?
江岳山不由得身子一震,这一次,白玉之的眼里亦闪过刹那惊讶。
慕容芜径直向门口走去,她的背影在月色清辉下分外妖娆,白玉之微微皱眉,一直紧握的手掌慢慢松开,可眉心的沟壑却越来越深……
江岳山回头看着白玉之,白玉之瞬间冰冷的眼神亦令他心头一颤。
这与适才温文尔雅的白玉之分明如两人一般。
“识相,便速速离开,否则……”白玉之没有说完,只是转身向内堂而去,顾若莲跟在他身后,江岳山忽然感到一种迎面而来的气魄,咄咄逼人,竟令他不敢再跟进一步!
一切的决定仿佛就是那么一瞬之间。
回到慕容府,慕容芜觉得脑中混混沌沌的,睡醒一觉,便觉得昨夜不过是梦。
可看着妆台上放着的云裳,又猛然惊觉不是。
天啊,昨夜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白玉之悠悠的笑容,暖融融的眼神为何止不住的在眼底回荡?
头疼欲裂,她都不知当时是怎么了,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想起来,颇有些懊悔,太丢脸了,这日后嫁进白家,在那个讨厌的白玉之面前,真是抬不起头了。
她微微皱眉,望一眼菱花铜镜中的自己,怎么了?只是一夜,只是这一夜,为何想到讨厌的白玉之,心里竟不再有那种厌恶的感觉?
不不!一定是睡昏头了。
她拿起云裳,自妆台边的绣包里取出针线,那线是前次去京城,带回的雪丝线,正好用在这云裳上,望可不必留下太多的痕迹,想来,这是白玉之母亲留下的遗物,就因为自己,被江岳山损毁,心里难免歉疚。
是了,是歉疚,所以昨夜她才会说出什么……他生或死都会嫁给他的混账话了。
“小姐……”
正在心烦意乱,香萍的声音传过来:“哎呀小姐,你在做女红吗?”
慕容芜不语,只是一针一线细细的缝着。
“小姐,这是什么?你昨夜在白府没发生什么吧?”
“你这丫头越来越罗嗦了。”慕容芜将云裳往旁边一放,回头看向她,“你问题那么多,我也要问问你,最近,怎么都不见那母女俩有什么动静?”
香萍皱皱眉:“我也不知道,最近倒是安静呢。”
“那……苏家怎么说?”慕容芜觉得奇怪,只听说苏家来了一次,却不知为什么风平浪静的。
香萍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慕容芜轻轻推开她,向床边走去。
“最近她们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呢?”香萍一边说,一边拿过慕容芜放在妆台上的云裳,“小姐,这到底是什么?”
慕容芜坐在床边,靠在床沿上:“我的嫁衣。”
“嫁衣?”香萍一惊,几乎叫了出来。
“嘘……”慕容芜将食指放唇上,“叫什么叫?”
“可这嫁衣……”香萍低了声音,想了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小姐,可是昨日见了白公子,所以回心转意打算好好嫁进白家了?就是嘛,白公子一表人才,多少名门闺秀求都求不得呢。”
一反常态的,慕容芜竟没有抢白,可她的眼神变得略微迷茫,望着窗外飘荡的桂子花,纷纷如雪,就好像那夜铺天盖地的雪片,落满了娘的坟茔。
如今,她就要出嫁了,也好,自此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从小就没有阳光的府院。
她转眼看看妆台上的云裳,唇际忽然轻轻一牵,云裳雪白,大婚之日视为不吉,可是,又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用这抹白色祭奠娘的惨死,用这抹白色埋葬那段伤透心的情!
而她,曾发誓母仇不报绝不出嫁,如今……也要嫁人了!
可是,她不会忘记这仇恨,不会忘记大雪纷飞的每一个寒冬!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慕容家两女同嫁,大红色灯笼垂挂了整条街。
慕容府门前,锣鼓喧嚣、鞭炮震天,人来人往,举袖为云。
慕容家与白家、慕容家与苏家,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天作之合、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