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曦噙着泪花追上言如风:“公子......”她想说些什么,却只叫得一声公子,便不知再如何开口,只得低着头,噙着的泪花变成两颗水滴落在脚尖。
言如风想伸手为她揩掉泪水,又觉得不太合适,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你不该为了我和将军闹得如此不愉快。”
汪若曦抬起小脸,“难道若曦便要看着父亲诘难公子吗?公子是若曦的救命恩人,父亲记不住,若曦却是终身都不会忘的。”
言如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意,“你这又是何苦,我救你,不过是顺道而为之,当日即使不是你,换作别人,我依然会救,不值得你如此重视。”
汪若曦一脸不甘的问道:“那公子又为何要替若曦去恐吓那齐王世子?”
“这......”言如风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于眼前这名女子,他心中有太多的记忆,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也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抓住了某个不愿遗忘的过往。但他不能明说,因为岁月太久,早已物是人非。
而汪若曦见他如此沉默,心中纵有万般情事,此刻也只能化作泪水,扑簌簌的顺着脸颊落下。
。。。
是日,白城商州街。
位于白城外城西南方向,与内城紧连,是商贾的置业之所。来白城经商赚取足够银两之后,就会在这里安置一所住宅,也算是小有成就。
而只要从房屋的高矮阔窄就能知晓这户商贾的经营实力如何。
言如风和汪若曦从内城驾车出来,在北门街上往右边拐去,绕过百业台,就进入了商州街。
那日之后,二人便很少见面,纵使见上一面,也不过礼节性的问候一声。
但今日要去见那黑魔寨匪首,言如风早答应过了的,自然要履行承诺。
此时,一户人家正张灯结彩,一番热闹景象。门前车马虽并不过多,但进入院门的人却是络绎不绝。这也是商业街的一个特色,无论谁家有什么吉事,也无论这户人家实力强弱,街坊邻居都必定会备上礼物前去恭贺一番。
作为一个商人,这样做一是加深一下感情,二是保不齐谁家说不定就发了大财,或子嗣说不定就考取了功名。
与人结善,总不会有坏处。
二人的马车行到门前,叮嘱了车夫几句。走下马车,一身行商打扮,提着礼物就往里走。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看见二人面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既然拿着礼物登门,想来应是新入此街的街坊,唱了一声礼,就指引二人入内。
进得院来,二人看见宾客之中混入了很多面带戾气之人,和其他商人有明显不同。便知道这就是他黑魔寨出来的随从了,也不声张,自顾来到一张桌旁坐下,往堂上望去。
一名银发斑斑的老夫人坐在高堂上,一脸和蔼喜悦的笑意。
侧方坐着一个男子,四十左右岁,也是一身商人装扮,正和颜悦色的陪着老夫人说话。
看他一脸恭顺的模样,谁又能想到这竟是一位拦路劫掠的匪首。
也不知道堂上二人说些什么,时不时惹得那老夫人笑逐颜开。
而男子的对面,也坐着几个妇人,都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
想来便是这匪首的妻妾了。
不一会,那男子站起身,从堂屋走了出来,对宾客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今日是家母的六十大寿,感谢诸位街坊亲朋能够百忙之中莅临寒舍,天禄在此谢过。”说完又朝众人微微一福。
众人鼓掌致意,尽皆说着一些大吉大利,喜气洋洋的祝贺之辞。
他又继续说道:“天禄略备薄酒,望各位今日能够吃得开心,喝得尽兴,别怪天禄招待不周。”说完便招呼管家准备上菜,自己又回到堂屋去陪老夫人说话。
一席酒宴持续了小半日,待宾客散场,已经日暮西山,那男子早已陪老夫人进了后宅。
言如风和汪若曦二人绕过回廊,避开眼线,来到后宅,一名丫鬟端着茶水进到主屋。
此时主屋里传来一男子说话的声音,想来应该是李天禄无疑。
确定此人便是李天禄之后,二人将两个守卫放到,走进屋内。
李天禄见到二人,微微一惊,也顾不得他们是如何避开守卫进得内宅来的,自顾将手放到身后的椅背,那里放着一把朴刀。只待二人稍有动作,便要提刀反击。
二人却不理他,对着那老夫人微微一福,言如风率先开口说道:“恭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吉祥如意,万事安康。”
汪若曦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想要白他一眼,看见那老夫人很是受用,高兴的笑着,也就没有在意。
笑过之后,老妇人才偏过头对李天禄问道:“这二位是?”
不待李天禄开口,言如风又说道:“鄙人是新到白城的商户,这位是我内人,没想到刚来就碰上老夫人的寿喜,所以想来粘粘老夫人的喜气。”
汪若曦听见他说自己是他内人,小脸一红,一副娇羞的模样。
老妇人听见此言,又是呵呵一笑,“如此甚好,那老身也祝二位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二人便又向老妇人行了一礼,开口道谢。
随后言如风才朝李天禄说道:“我夫妻二人初来乍到,对这白城商场的规矩不甚了解,今日借老夫人寿喜,还想向李大哥多多请教一些生意上的门道,还望李大哥不吝赐教。”
李天禄不认识此二人,但是对方能够避开重重护卫,想来定是有些手段。虽不知他们目的如何,不过似乎并没有任何敌意,对自己母亲又是如此恭敬,也不好开口回绝。
于是他说道:“即是如此,那二位稍后,容我安顿一下家母。”
言如风回道:“无妨无妨,本就是我二人叨扰了李大哥,我们在院里候着便是。”
随后二人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汪若曦担心李天禄趁机逃走,言如风却说道:“不会,我们既已知晓他母亲住在此处,他便不会不顾母亲安危独自逃走。若是平时或许还会担心他带着母亲一起逃,但是今日可是六十大寿,哪有寿喜之日逃走的道理。”
见公子胸有成竹,汪若曦也稍稍放心。
不过也不敢太过大意,这些流匪可做的是杀人放火,掠人钱财的生意,哪有那许多规矩可讲。所以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周围动静。
不过正如言如风所料,不一会儿,李天禄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
李天禄将二人迎到偏厅,待都落座,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是何来意?”以他多年的经验,自然知晓此二人并非商贾,但多猜无益,索性不如直接开口询问。
言如风也不拐弯抹角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指着汪若曦,“这位是镇北将军的小姐。”
李天禄闻言脸色一遍,吃了一惊,但马上就恢复过来,“二位既然是以普通身份入我李某宅院,想来也不是为了要在这里将我等拿下。既已知晓彼此身份,那不如就开门见山的说说来意。”
“很简单,”言如风回道,“只是想让李大哥做个选择而已。”
李天禄不知他这话是何意,拱了拱手,说道:“还请这位公子赐教。”
言如风说道:“一,我们将李大哥在这白城留下,然后挥兵拔掉黑魔寨;二,李大哥助我们一臂之力,事成之后由汪将军作保,免去你一身罪孽,也让老夫人能够安享晚年。”
听完李天禄哈哈一笑,“就算你们能将我李天禄留下,我黑魔寨岂是你想拔便能拔掉的?”
言如风笑着说道:“以前黑魔寨能够存续,那是因为世人并不知晓黑魔寨的存在,现如今既已知晓,何来拔不掉一说?难道李大哥认为一支能够将魏国打得丢盔弃甲的军队,对你黑魔寨还会束手无策吗。”
李天禄闻言皱了皱眉,心想此人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转念一想,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二位找上李某又是何意?”
“不过是为了能少死几个人罢了,”言如风回道,“虽说打仗便要死人,但谁人没有至亲至爱,虽然保家卫国是兵士的责任,但是能少死几人,终归也算是一场功德。”
李天禄却沉声说道:“那我黑魔寨的弟兄,便是该死之人了?若我李天禄为了自己背弃于他们,如何对得起道义二字。”
言如风不急不缓的说道:“让他们犯下杀身之祸的不是你的背弃,而是你带着他们所行的草芥人命之事。李大哥,你说我说得对是不对?”
不待李天禄开口,他又继续说道:“当然,若是李大哥此番愿意相助,我自然会设法保全他们,不过前提是那些能对你言听计从之人,若非如此,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无能为力。”
听到这话,李天禄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开口回道:“此事关系甚大,还请容我从长计议。”他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白城城内,不好与对方直接动手,所以想用一个拖字诀,待离开白城之后,纵有千军万马,又能奈之我何。
言如风早看穿了他的心思,脸色一换,果断的说道:“我们此番前来,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让你做个选择。若是你选了任何一条让我们不满意的道路,只怕是走不通的。”
说完也不管李天禄作何反应,指着门外开口说道:“别以为倚仗外面那些货色就想着今日能够全身而退。我既然敢来,你就是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我也无所畏惧,不信你大可以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