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悄悄的溜走,京都血腥三日虽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也渐渐的淡了下来。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死了的便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在活着。
李源、李文两兄弟已经基本上痊愈,可以调戏调戏一下晋王府的丫鬟,或者是到街上去逛上一圈。
刚醒来的时候,二人便拉着言如风要问个究竟。“公子,您是我们的何人?”
然后言如风叫来苏寒,顺便也把林木叫上了,“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于是他花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把他所能记得起来的上一世记忆全部说与四人知晓。从他们怎样结识,怎样一起修习,讲到如何霸服九州,如何捣毁冥界,又讲到天宫一战,讲到雪山之巅。
四人听得热血沸腾,两兄弟才终于知道这位公子是何人,为什么他们在他面前会有如此反应,李源笑着说道:“真没想到我二人还能有这样的丰功伟绩。”
言如风看着他那双心向往之,闪着精光的眼神,毫不留情的说道:“你还有脸提丰功伟绩?竟带着李文做了土匪头子,打你们一顿算是轻的。”
二人顿时又低下了头,尴尬不已。
其实也并非他们想要做这占山为王之事,实在是被生活所迫。若是生活得以安定富足,谁不愿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他们也不想解释,毕竟自己的确做了有违道义之事。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一场瓢泼大雨,从昨日夜间,一直落到第二日中午时分才歇下了脚步。言如风带着几人出了晋王府,到大街上溜达。来了这府城已有许多时日,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竟还未好生在城里逛上一逛。
几人先是到了魁星楼,进得楼里,看那魁星面目狰狞,金身青面,赤发环眼,头上还有两角。言如风不知这魁星为何方神圣,但见往来参拜的大多是儒士学子,心想恐怕便是主宰这些人命运的什么神灵吧。
不免心中鄙夷的一笑。
几人不知他为何发笑,竟还是这副表情。他也不好明说,总不能当着一众儒士学子的面说哪有什么魁星,不过是一个爱耍威风的小鬼罢了吧。
走出魁星楼,几人又来到城隍庙。言如风不免觉得奇怪,一条街上竟挨着两个参拜的地方。看来人们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无上伟大的神灵,却不曾想过若是神灵真有这么大本事的话,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战争,饥饿,贫穷,困苦。
才逛了小半会儿,他就提不起了兴致。这里没有白城的那种热情洋溢,总是死气沉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他记得白城的百姓总是一脸激情,似乎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值得忧虑之事。
不过其余四人却是兴致很浓,想来应是在晋王府被憋太久了。他也就不去管,由着他们性子胡溜。
这时,突然街上一阵热闹,一下子便聚集了很多人。几人也很是好奇,纷纷挤进人群,想要看个究竟。
一个老妈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厚粉的在呵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虽衣衫褴褛,手脚都是脏兮兮的,但脸蛋却是洗得干净,看上去长得乖巧可人。
言如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幢高楼,匾额上写着“醉月楼”几个大字,再看见二楼几个同样浓妆厚粉的女子在探头探脑,马上也就明白了这是何地。
果然,只见那老妈子呵斥一通后觉得不管用,便改为柔声细语的对那女孩说道:“香菱啊,你的父母已经将你卖给了我这醉月楼,白纸黑字,你就是再不愿意,这也已经是事实,要不我们去报官?”说完将手中的纸条拿着晃了晃。
那女孩一开始还很抗拒,听说要报官,也就萎顿下来,似乎是认了命。她虽年纪尚小,也知道即使到了官老爷那里,自己穷苦出身,如何能讨得到好。更何况自己的父母的确收了这老妈子的银子。想着想着却是嘤嘤哭了起来。
这老妈子见她服了软,便招呼着身边的两个小厮将她架起,准备拖回楼去。心里想着,这丫头脸蛋生得如此姣好,培养上一些时日,只怕便能成为这醉月楼的头牌了。又想起才花了二两银子,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自是喜不自胜。
围观众人虽也有几人看不下去的,可也奈何人家手里拿着凭据,只能摇了摇头,心叹只怪这个姑娘生错了人家。
李氏兄弟感到怒不可遏,脸被气得通红,但言如风在此,他们也不敢造次。若是换作以往,哪管你什么白纸黑字,黑纸白字,只怕上去就要开抢。可如今他们早已被摘去了那山匪的名头,自然也不可能当着言如风的面再行此事。
言如风也是皱着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人家的确有理有据,自己也没有插手此事的由头。即使真如那老妈子所说报了官,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事。
这时,那姑娘突然发了狠,挣脱驾着她的两名小厮,夺过老妈子头上的一支银钗,便毫不犹豫的要往自己脖子上扎去。心想着即使是死了,也不愿去做那等低贱之事。也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性格。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那老妈子反应过来,银钗已经到了这姑娘的脖子。吓得这老妈子尖叫一声,手足无措。虽说是自己买来的,但若真出了人命,免不了自己也要吃上一通官司。
有晋王在这府城,一切行事都得依规依矩。即使发生一些暗黑之事,也不能闹得太大,不然被那晋王知道了去,刀斧加身之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就在围观众人一阵惊惧之际,只见那银钗刚刺入姑娘皮肤,便再也进不得分毫。言如风走上前去,在姑娘疑惑和不甘的目光中夺下银钗,开口说道:“性命是一个人最要紧之事,怎可说舍弃便舍弃。”
这姑娘看着言如风,虽觉得这公子看着普普通通,但也觉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哇哇的哭了起来。
而那老妈子见虚惊一场,提到嗓子眼的心肝才落了下来,对两个小厮呵斥道:“一个小妮子你们都抓不住,养着你们还有何用?”
二人也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老妈子看着言如风,见他一身粗布打扮,人也毫无贵气,不免就先在心里鄙视了一番。从他手中夺过银钗,也不说句感谢的话,自顾对那姑娘怒斥道:“你别给脸不要脸,若是再敢闹事,以后有的是你好果子吃。”
言如风见这老妈子如此蛮横,便开口说道:“赎她,多少银两?”
这老妈子本就心里瞧不起他,见他还敢想着要替人出头,也不看言如风,冷笑着说道:“三百两。”心想你连一身值钱点的衣服都没有,看你怎么拿出三百两。也是确信这言如风没钱,不然恐怕她直接就要六七百两了。
言如风干脆的回道:“可以,随在下去晋王府拿钱。”
他想着虽晋王不在,但先找管家借支个三百两,应该也是可以的,待来日偿还便是。
谁知那老妈根本不屑一顾,就你这身打扮,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去晋王府拿钱?那晋王府的大门往哪边开你知道么?堂堂晋王,怎会和你这种人相识,唬人也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大腿才行,却想抱晋王的巨腿。
于是她毫不客气的讽刺道:“晋王府?晋王府也是你这种货色能够进去的?三百两,现在有钱便将这丫头领走,若是拿不出,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老娘没功夫和你费口水。”
四人见这老货竟对公子如此不敬,便一脸愠怒的冲了进来。这老妈子见来人气势汹汹,也不畏惧,“怎么,光天化日还想动手不成?告诉你们,这里可是醉月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踩上两脚的地方。”说完从堂内冲出来十几名壮汉将几人团团围住。
言如风轻喝一声:“退下。”四人才乖乖的退了出去。他们并不担心自己公子会吃亏,若是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对方。
那姑娘见这位公子有心救自己出这泥坑,但却没有这个能力,也就只好乖乖认命,万不可因为自己让这公子受到伤害。“公子,香菱谢过公子大恩,来世再还公子恩情,这一世,香菱认命了。”
言如风听她说得期期艾艾,心中一阵难受,他第一次发觉到钱财竟是如此重要,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救人于水火。但现在可该怎么办?那老妈子说了现在就要银子,可到哪儿去弄这三百两,让人去晋王府取已来不及。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只听门外一人唱喝道:“晋王驾到。”
围观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通道,晋王缓缓走来,立于门外,见里面之人竟是言如风,不免一阵疑惑。他刚整顿完大同县城守备回城,行经此地见有众人围观,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所以才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言如风会在这里。
“公子,此地本王不方便进去,可是发生了何事?”
言如风见到晋王,心里顿时云开雾散,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走出门外将今日之事向晋王说了个大概。
晋王听完后点了点头,指着那老妈子说道:“你,过来。”
那老妈子见言如风竟然真的和晋王相识,而且晋王似乎对他还很恭敬,腿脚早就被吓软了。此时听见晋王叫自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跪在晋王脚边。
不待她开口,晋王便说道:“三百两是吧?人先带走了,银子去府上取。”
言如风才走进去想将那姑娘扶起来,奈何这姑娘今日经历了如此多的命运转折,早已神魂颠倒,哪里还有力气,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
言如风没有办法,只好将她抱起,一行人也不管那老妈子如何反应,自顾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