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宜嫁娶。
一大早陆翎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开始在脸上头上弄来弄去,连梳头都要两个人梳,还要梳半天。
这也太早了吧,鸡都还没叫呢。陆翎无语,但实在是睁不开眼睛,就坐在那里随他们整理上下打点,都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整理的人终于停手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顿时有些清醒了。
头上的凤冠雍容华贵,面容精致,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柔情。唇不点而红,眉心描着一朵盛开的金色花钿,美艳的不可方物。
陆翎知道原主长得不错,没想到打扮起来竟是如此的惊艳。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准备换上嫁衣。
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梧桐和凤凰,栩栩如生。除了这精妙的工艺,嫁衣的布料也是天织锦,万金难求。
传说这天织锦乃是前朝在天雪山上的一个小部落出产的,用雪蝉吐的丝织就。雪蝉难得,天织锦更是不易,一年的产量也只有五匹,且布料薄如蝉翼却不透光,穿上后冬暖夏凉刀枪不入,珍贵异常。
如今天织锦的手艺早已经失传,只余三匹,天凤皇宫两匹容王府一匹。
陆翎这一身嫁衣便是容王府那匹织就,是大婚前一天容王偷偷送过来的。
等到换好衣服,陆翎一个转身竟叫服侍的众人都看呆了,火红的嫁衣,金色的凤冠,衣服在光线下闪着点点的光,定睛一看却看不到了,华贵万分。
陆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道:“怎么了,都看呆了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忍不住说道:“这嫁衣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织锦?”
“就是吧,要不然一般的嫁衣在阳光下怎么会有星光漫布的景象……”
喜娘忍不住摸了一下这嫁衣,细滑的触感让她不自觉惊叫:“是天织锦!真的是天织锦!这手感真的是无与伦比!”
陆翎腼腆地笑笑并未多言,只有玉竹知道,这是容王给小姐送过来的,心里不由得替小姐高兴,看这容王多重视她家小姐啊。
这时,外面的鞭炮声响起来了。
喜娘将盖头盖上,扶着陆翎走出院子,外面有个身影等在那里。
那人是陆靖,丞相府的长子,年方十二,身板虽然瘦削,却有些小大人的模样。
本来按道理说,应该由陆翎的哥哥来背她出府,但是陆翎没有亲哥哥,母亲那边的亲人也只剩下一个镇守边关的舅舅镇北侯徐清离,自是不能过来的,于是就改成由喜娘背着,陆靖牵着陆翎出府。
陆靖站在那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幼养在父亲身边,对生母和亲姐姐陆芙感情都很淡,更别提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了。小时候的记忆里仿佛她没出现过。
只有这两三个月来,有时在父亲的书房中会见到,总是温柔地对他笑,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吃的送过来。
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陆靖如是想。
但是当他的手牵上陆翎的手时,一瞬间有些微妙的感情绽开。那双手手指修长还带着点微凉,攥在他的手掌心里。不自觉想到,这是他的大姐姐啊,今天就要嫁人了,以后都难见到了。
抿了抿嘴,陆靖小心翼翼地牵着陆翎的手向前院走去。
陆翎拜别了父亲,也去祠堂替母亲上了一炷香,重新由陆靖牵着往门口走去。
容王府来接亲的仪仗快要到了。
丞相府门口。
陆芙在一旁看着陆翎身上的嫁衣,眼中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了。
居然是天织锦!这么好的东西给她用,她也配!?
上次被母亲禁足了三个月,若不是今日是府中的大事她也出不来。
都怪陆翎!要不是她这个贱人她也不会被母亲打那一巴掌!
但是有了上次的事做警告,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这可是皇家的婚事,若是闹事爹爹和娘亲都饶不了她。
以后走着瞧!陆芙在心里暗自咬牙。
这些陆翎自然是不知道的。
刚到门口,仪仗队已经等候了片刻。陆翎放开牵着陆靖的手,俯首正要上花轿,远处突然有一行人快速地由远及近,两人一组抬着东西,领头一人上前高喊:
“在下奉主子镇北侯之命,前来为陆大小姐送上三十六抬添妆。我家侯爷说婚期将近,这些东西准备的匆忙,若有不周到之处望小姐不要怪罪。恭祝小姐新婚,珠联璧合,福祚绵长!”
这一声可炸开锅了,如此大家都想起来这容王妃还有一位镇守边关的舅舅镇北侯。
陆翎听到这些,感动地几乎落泪,还是喜娘说这日子落泪不吉利,才堪堪止住了眼泪,为首的男子又开口道:
“小姐,侯爷还说了,国家安危边关重任,因此不能亲自来送小姐出嫁,待他回京述职之日,便是相见之时。”
陆翎红着眼道:“多谢舅舅,翎儿在京城等舅舅凯旋而归。”
陆芙看到这一大堆东西脸刷的一下拉了下来,本来陆翎的嫁妆就多,还有了这几乎赶上嫁妆一半的添妆,以后她怎么都压不过她一头了!
实在忍不住了,气呼呼地看了一眼那堆东西,不顾母亲的脸色跑进府,留下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蒋氏。
蒋氏有些忐忑地看着陆其鸣,后者皱眉,这女儿是被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翎向边关的方向跪下,磕头谢过舅舅,然后抬步上了花轿,然后吩咐玉竹让送添妆的队伍跟在嫁妆队伍后面,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容王府走去。
经过长安街时,福来酒楼的二楼坐着一青一白两个身影。
正是秦王和晋王。
秦王眯着眼看着下面缓缓经过的队伍,不紧不慢地喝着手中的茶,晋王坐在一边看着下面道:“这容王妃好大的架势,看这后面的嫁妆,陆其鸣可真舍得。”
“不是陆相给的,”秦王开口。他早就查清楚了,还有刚刚在丞相府门口发生的事,“一大半是徐氏留下来的嫁妆,还有一些,”轻抬了一下下巴,向晋王示意后面抬的人不太一样的那些,“那些是镇北侯的添妆。”
徐清离这么多年未曾娶亲,从前便十分疼爱妹妹,这回妹妹唯一的女儿出嫁,可真是大手笔。
怕是镇北侯府大部分的好东西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