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坠去的那一刻,她感到了愤怒、感到了懊恼,感到了恐惧,感受到了许多她应该感受到的情绪。但可笑的是——
她还感到了难过。
她本以为她的心会如她的嘴出来的话那样想,不过,错了,原来她的嘴巴除了欺骗别人之外,还会欺骗自己。
他只是一心地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而自己却还会为此而感到难过。
还真是没用啊。
······
那么突如其来的坠落,身边又根本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坠了下去。
她只能等待着自己的坠倒,然后,像大多数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楼梯上不停地翻滚翻滚,直到翻滚到地上,可能还会出很多血。
但是,
预想中的那种坠落却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的胳膊突然被人奋力地一拽,然后,巨大的惯性就让那人被自己连带着要往下坠去,接着,她听到了一阵微小的撕裂的声音,然后,她就停住了。
她的姿势很奇怪,往后仰着,身子半悬空着。从她的角度,她一眼就看到了沈逸正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着自己,他的眼神不屑得像是在看一粒微小的尘埃,她甚至听到了他那不屑中的冷嘲,“你果然,还是那么脆弱不堪。”
她看到他把手揣进了裤兜里,然后,冷漠地转身离开。
······
“你还要我这要拽着你多久?”
耳边一道清冷的声音。
苏小虞这才看清方才拽着她胳膊的那人——
陆子鸣。
待她站稳,陆子鸣才松开了手。但他收回拽着苏小虞的手臂时,眉头微微有着发皱。
“你没事吧?”苏小虞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又被他救了一次,自己好歹也是个在年级里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一落到他面前,就总是狼狈不堪呢,她有些苦恼。
陆子鸣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没事”,说着便要往楼上走去。可他的脚上似乎没怎么站稳,有些打滑,往下趔趄了一级,苏小虞反应迅速,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才没让他跌倒下去。
“你这叫没事?”苏小虞俯身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陆子鸣的眼神仿佛要化作两道冰凌向她刺去,“你快给我松开!”
于是,苏小虞就跩着陆子鸣到了医务室。
陆子鸣的脸色全程冰冷到了极点,苏小虞觉得,肯定是因为刚才救自己受的伤,毕竟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而他又是徒手拽的自己,想到这里,她只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可救药。她明知道沈逸是危险的,可她还是会为此失了清醒,她一次又一次地栽倒在沈逸的手上,每一次她都在不停地反省,不停地训练自己,告诉自己在沈逸面前,要更镇定,要更冷静,可结果呢?就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让自己慌了心神,在他面前,她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还害得别人因为自己而受伤。一想到这里,她真是痛恨得连脚指头都蜷缩了。
坐班的医生虽然见过的突发状况很多,但是,遇到像陆子鸣这样面色难看的状况,一般都表示伤得不轻,便连忙上前询问是哪里不舒服。
“应该是手臂拉伤了,也可能是脱臼,我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是他拽住了我。”苏小虞还没等陆子鸣开口,就向医生说明了情况。
医生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苏小虞,又看向陆子鸣,只见他冷着脸没说话。
医生让他抬了抬手,又仔细地察看了他的手臂。
“问题大吗,医生?需不需要去医院?”苏小虞在一旁有些紧张地问到。
医生觑了眼一旁的苏小虞,见她紧张得额头上都有些细汗,不由得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还好,没有脱臼,不过肌肉拉伤得比较严重,我给他开点外伤药和止痛药,注意这些天不要再做剧烈的运动,不要手提重物。回家后记得用冰袋冷敷,有利于消肿。”
苏小虞在一旁点了点头,医生看着苏小虞突然笑了一声,“小姑娘,他是你男朋友吧?”
“?”苏小虞给了个黑人问号脸。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人,应该不会紧张成这个样子吧?”医生有些八卦地觑着苏小虞,又看了眼陆子鸣。
陆子鸣原本就冷的脸现在更冷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苏小虞有些好笑,这医生什么眼神,自己长得这么剽悍,也难为她看得出来自己是个小姑娘。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吧,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吧。”便起身去里间拿药。
苏小虞很是抱歉地看着陆子鸣,“那个——谢谢你啊,你这回又救了我一次。”她很少向人说“谢谢”两个字,因为她也没什么地方需要别人帮助。能那么频繁地让苏小虞表示感谢的,恐怕也只有陆子鸣了。“一会儿的医药费,请让我来出”。
陆子鸣也没打算拒绝,只是冷眼看着她,“我有些好奇,你平日里不是挺厉害的吗?为什么还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平地摔?”
苏小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太激动自己摔下来的吧?这也太丢脸了。
陆子鸣冷哼了一声,“不过也是,能连着两次都把自己置于生命危险之中的人,看来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苏小虞只想翻白眼,她难得对一个人心存感激,可他却能在一瞬间之内就把他这点好感度给败光。
“这是两份药,你们两个,一人一份。”医生从药房里出来,拿药递给了苏小虞和陆子鸣。
“不是”,苏小虞有些奇怪,“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没让你开药。”
医生一把拽过了她的手臂,苏小虞疼得“嘶”了一声。
她推了推眼镜,“疼成这样,还说没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既然拽了你,你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所以也顺便也给你开了副药。”
苏小虞虽然觉得这医生的医术确实不错,但是,这么顺便给人开药,真的好吗?她又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这点小伤实在没必要开药。
最重要的是,
她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还有钱买药?
穷成这样也是没谁了,她有些辛酸地拒绝了医生,“我其实没那么严重,不需要用药”。
医生皱着眉看着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到,“药又不贵,怎么能连这点都舍不得?这点药就不想吃,搞坏了身体,吃的药只怕更多······”
这样多事的医生也是没谁了,苏小虞不想再为了一副药争吵下去,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苏小虞只能无奈地忍痛奉上了自己卡里最后的五十块,拿着药的她,很是郁闷,这份药就抵了她剩下半个月的生活费,半个月!这轻飘飘的几粒药片,掰成碎粒也不够她吃几顿啊!
她抱头有些想哭。
陆子鸣看着她在一旁抓耳挠腮,捶胸顿足,不由得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他皱着眉,“还有别的问题,比如说脑子方面的?”
苏小虞忍住了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的冲动,蹭蹭地上了教学楼。
但是,人在倒霉的时候,坏事总是会接踵而至,你以为这就已经还透了吗?不,还有更坏的事在等着你。
就当苏小虞气冲冲地走回教室的途中,突然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令全体一中学子都会做噩梦的声音——
“站住!”金剑摁住了她的肩。“这位同学,这是刚准备回去上课呢?”
苏小虞虎躯一震,缓缓地转了身,看到金剑那张噩梦般的脸孔,她有种感觉——她可能要凉。
现在好像是上课时间。
为什么上课时间就要凉呢?
因为学校最近严抓纪律问题,包括严打无故迟到旷课的现象。
“我,我这是刚送完同学去医务室来着。”她虽然平日里喜欢翘课,但这回可实实在在在是事出有因。
金剑盯着她看了一眼,“哦,是吗?那去找你老师问问。”说完,便让她带路回了教室。
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是准确的——因为这节课是美美哥的课,而美美哥一般见到到她的第一句就是——
“苏小虞!你又翘课翘到哪里去了!”
怎么解释都难以掩盖她是个逃课惯犯的事实,于是,她就如此悲凉地加入了为期一周的罚抄班大军。
她愤怒,她懊恼,她后悔,她痛苦,在这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仿佛已经历经了人生六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