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还是女子伤得深
果然在床上，古色古香的一切，我仍旧在这里，旧社会的风氏王朝。
“小姐醒了。”一个按耐不住兴奋的声音说道。好像是巧克力。
我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赫然扎着一根长针，一个胡须斑白的老头在旁边专心致志。
“榴莲？”
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府里醒来的时候，来给我治病的老头，宫廷御医第一人，就是名字有点奇怪，叫做榴莲……刘连。
“王妃还记得老朽，真是不敢当。”他恭敬地说道。
“晴儿！”是风程宇，他面色憔悴，衣服也皱巴巴的，站在床边，充满悲伤地看着我。
我转头，不想看他。因为一看他，那些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事情，又出现在我眼前。
“小姐……”巧克力带着哭腔：“小姐节哀。”
节哀？谁死了吗？我有些疑问，突然，一个念头浮现，我缓缓地摸上自己的小腹。
平坦的小腹。
有时候，受的惊吓多了，便麻木起来，反而人会很理性。我什么都没说，这个孩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来临，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离开，甚至更好，我现在，可以不用再等几个月，就能无忧无虑地离开。
刘连收拾起了东西：“王妃不用太过悲伤，年纪还轻，还会有的。”
我看了他一眼示意感谢。他朝我点点头。
“御医大人，您要走了？”巧克力急急忙地说道。
“既然王妃醒了，一切就好办了，按照方子熬药服下便是。”刘连不卑不亢地朝风程宇行礼：“卑职告退。”
查理端着药进来，见到我醒了也是高兴万分。
“小姐，喝药。”
我摇摇头，现在一点都不想喝。
“小姐……”查理为难的声音。
“季君晴，你到底想怎样！”发疯的却是风程宇，他双眼通红，完全没有平日的洒脱：“你现在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我不说话。
“你是跟我生气吗？气我对你做的，还是气我揭发了风程逸？”他开口。
我像挺尸一样一动不动。
“无论如何，晴儿，喝药，好吗？”他语气又软了下来。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王爷，小姐可能是累了，一会，奴婢会服侍小姐喝药的。”是查理的声音。
风程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沉沉地打在我的心上。
“小姐，其实你……”巧克力小心翼翼的说了句，“王爷自从知道你晕过去之后，就第一时间赶过来，连着两天两夜都守着你，不眠不休。”我想到他不好的脸色和皱巴巴的衣服，叹了口气。如果是最初对他动心的时刻，我一定难过地扑到他怀里，可是如今，物是人非。他无论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己是那个利用我威胁我的耍心机的皇子的事实。
我不知道自己该跟他说些什么，事实上，我心里只有不平和质问。我恨他所做的一切，可是我说不出口。难道质问他为什么心狠手辣？质问他为什么对付政敌？质问他为什么对付敌国？够了，我受够了，我很累，谁想做什么，就由着他们去吧，我只想回家。
之后的十几天，我一步房门也不出，除了最开始和刘连说的那几句话，我不说话，也不笑。巧克力她们劝我，我权当没听见。怪不得别人都喜欢沉默，都喜欢瞒着我，原来不说话不理人，感觉真好。
“小姐，王爷来了。”贝尔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摇摇头。我知道，他这几天，每天都会来看我，站在走廊上。可是我却一句话也不说，他也没有进来过。
“王爷。”巧克力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我转头凝视，风程宇站在门口。
“晴儿。”他开口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跟着风程宇，我一声不吭地走着，因为小产，身体比以前虚弱了许多。天牢里甬道里黑暗潮湿，我一个不小心便脚扭了一下，幸好风程宇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我却反射性地一下子挥开。
终于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暗暗的烛火下，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秀却苍白的脸庞，风程逸。虽然是在这种地方，他却依旧不失气质，面色平静，丝毫没有颓丧或者绝望。
看见我，他眼中有一丝波动。
“你们聊一聊，我在外面。”说完这句话，风程宇就出去了。
“程逸哥哥。”我喊着风程逸，走到囚门的旁边。
“晴儿，”他看着我，“你不必来的。”
突然，他目光闪过我的小腹，眼睛里出现了别样的感情：“你怎么……”
“没事。”我摇摇头。
“你过得不好。”他有些自责地看着我。
我反而笑了，说道，“比你好些。”
“对不起，你为我至此，我却……”
“不要说了。”我透过栏杆拉住他的手，“造化如此，敢做就不悔，你若此，我又何尝不是。”
他握住我的手，我们默默相视，彼此都是透心的凉。
“西施呢？她怎么样？”我问道。
“传言说是因病而殁。”
“因病？”
他眼里掩不住地哀伤，“不，是一箭穿心，为我而死，。”
死了吗？我想起了那个第一次见面时温柔美丽的女子，想起那个实则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她本该是皇室千金，却过得颠沛流离，真是造化弄人。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她生前心里满满都是恨，过得也并不开心。”
“她并不恨叔叔和婶母，”风程逸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紫檀木的小梳子，我顿时认了出来，这就是季西施一直戴在头上的那件。“你看，这是小的时候，婶母送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我看见他眼里真情实意的哀伤。
那双我曾经为之惊艳的剪水美瞳，那媚眼如丝的红衣少女，西施姐姐，你终究在自己爱的人的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是么？
“你知道小倩吗？”我突然想了起来，如果小倩真得和他们有关，那么程逸会知道的吧。
“小倩？”风程逸皱着眉。
“我的那个丫鬟，她……”
“你去找隆萨。”风程逸开口了，“城西升门口。小倩可能会在那里。”
对他说了一声“保重”，我便离开了天牢。回到英亲王府之后，我带上贝尔，出发去找小倩。
城西升门口。孤零零的一座院子，我走上前去，试着敲门。没有人答应，我使劲一推，门居然开了。
“小倩……”我叫道。
“谁？”一个男声从屋子里最深处传来，我走进去，却发现，这正是黑衣大叔！
“王妃？”他冷静地叫道。
“你是隆萨？”我问道。
他眼里的戒备落了下来，“三皇子让你来的？做什么？”
“小倩呢？”我直接开口。
“她……你问她做什么？”他脸色突然变差，“不就是少了个丫鬟，还要来找？”
“她不是我的丫鬟，”我说着，“我很担心她，她好吗？”
“她不好，死了！”这句话让我大吃一惊。
“怎么会！”我无法接受。
“笨丫头，非要替人卖命，现在可好，终于保不住自己了！”黑衣大叔不耐烦起来，“说完了！走吧！”
上前就要推搡我，贝尔拦住了：“小倩是我们的姐妹，她到底怎么……死的？”
我挥开贝尔的手，抓住黑衣大叔的领子：“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我无法想象那个温柔贤淑的少女会就此殒命，“是不是你们利用她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你以为我想吗？”大叔突然语调里，有抑制不住的哀伤，“我守了她那么多年，难道希望她死吗？我多少次要带她离开！可是她不愿！”
……
我终于得知，原来，小倩真得是奸细，是季西施在我身边的人。她不是季家家奴，五岁时，是被季西施救下的，后来阴错阳差，到了季君晴的身边当侍女，但是她一直都认定季西施为恩人，所以当季西施从边塞重新回到季家的时候，发现她是我的侍女，便提出了这个要求。小倩尽管犹豫，但是还是答应了。季西施让她学武，而黑衣大叔，就是教武的人。一来二往中，他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坚强的小姑娘。他本来不用为季西施和风程逸卖命，但是为了小倩，他同意加入季西施和风程逸的手下。黑衣大叔隆萨，就是在季家花园中害死季君晴的人。他觉得杀死我就一了百了，可以让小倩报恩然后摆脱这一切。后来阴错阳差中，我穿越过来，季君晴又苏醒了。正当隆萨准备再次下毒手的时候，刚打晕我，就被小倩发现了。毕竟多年主仆情意，小倩不忍。她极力阻拦隆萨，最后他妥协了，这也是为什么小倩是第一个发现我受伤倒在花园里的人。
我准备从英亲王府逃走时，隆萨找到小倩，希望她帮忙。小倩极其挣扎。后来发现我不见了，她四处找我。
“她说不能对不起你，愿意采取别的方式报答季西施。”隆萨朝我吼道，“所以，她最后为了季西施而死在了那场叛乱里。”
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无论是隆萨，还是小倩，都是如此重情重义：“她现在在哪里？”
“我将她埋葬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谁也不能再打扰她。”隆萨面色凝重，“你走吧。现在，没有你们这些所谓的主人和恩人，她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
坐在书房桌前，我一首一首地默着自己喜欢的诗，现代的时候，我不是有才的女生，只是对古典诗词很感兴趣，不能说擅长，但是会背许多首就是了。给风程逸和慕天留书时，我都挑了应景的诗歌来表意。想到他们，我的心又痛了起来。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世人都知道那首陆游为唐婉写得《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我也很喜欢，还专门找来看。看得时候心生疑问，那唐婉当时想的是什么呢？因此背了这首唐婉的回诗。结局，陆游活到七十多岁，而唐婉却在回诗后不久就抑郁而终。
他至少名震天下，她却红颜早逝，到底是谁的感情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