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常家,时间尚早,只有三胖一个人在厨房刮鱼鳞。
秀英妈和大姐秀玉蹲东屋炕上,满脸是汗地作着新婚被褥。秀英说:“我不是说了嘛,子明已经从网上订了,大热天的干吗非作不可呀。”
秀玉说:“妈说了,新婚盖娘家的被子一辈子暖和。”
秀英妈说:“子明妈不在了,多双自家作的被褥摆在那,心里也暖和。”
小李说:“这大红花被有年头见不到了,一看就想钻进去。”
杨光说:“这好办,让我妈照这样作一套,钻不钻就是你的问题啦。”
小柯和刘洋洋跟着起哄,嚷道:“赶紧手机拍下来,发给老娘,作好了李大美女挑着钻。”
小李脸色羞红,将他们三人推到屋外,“去、去,帮二姐夫干活去!”
临近饭时,常万福背手一脸严肃地回来了。
常秀英问忙啥去了,常成福只说:“有点小事。”
螃蟹摆上,常万福让三胖拿白酒。
刘洋洋说:“天太热,还是来啤的吧。”
常万福说:“白酒可以少喝,吃蟹喝啤酒容易落病。”
正说着,只听院外一阵吵嚷,似乎聚集了很多人。从窗户向外一望,果不其然,村子里的小孩、妇女、老人二十几号围在大门口,里面竟然还有人敲铜锣。常万福放下筷子,穿鞋下炕,边往外走边说:“你们先吃着,我把他们轰走,哪儿有堵人家门口耍猴。”
大家纷纷跟着出屋看个究竟。
不是耍猴的。
三个城里高中生模样的小青年,一人牵着马,马头上扣个烂边草帽,另一个赶头猪,猪脖子上系条大红围脖,第三个人肩上搭条塑料编的又粗又长的蛇,夸张的蛇脸还画幅眼镜。
敲锣的正是肩上搭蛇的那位,一边敲,还一边高喊:“看一看,瞧一瞧,三仙大闹北洼村,一场好戏开始了。”
“停、停,”常万福上前一把捺住铜锣,说;“宽敞地方多的是,别堵我们家门口耍,赶紧走人。”
“耍?大叔你用错词儿啦。”这小子举起锣锤,转向众人,说:“大家掌眼,看清楚喽,没有猴,不要钱,耍自何来?告诉你们这叫行为艺术。”
“啥艺术我不懂,演戏去村委会前面的小广场,堵人家门口成何体统。”常万福说。
“行为艺术可不是随便选地儿的,到谁家门开始是有一定讲究的。”
“啥讲究?”
“稍安勿燥,短小精悍,3分钟过后,你我大家心知肚明。”
“去,把院里的大扫帚拿来。3分钟不走,我就轰人。”常万福说道。
小柯和刘洋洋折身回院。小柯很快拎出一把大竹扫帚,交给常万福。刘洋洋却进了屋,跟秀英妈要了一把纳鞋底的锥子藏在袖口里,若无其事地挤到前面。
“咣”一声锣响,耍蛇的来到人群中央,高声说道:“看好了,听明白,话说北洼村有三仙,猪、马、蛇不简单,孰好孰坏众难辩,今个儿我来道真言。”
“咣”,他敲了一下又立刻捂上铜锣,说:“抢答题,很简单,三个动物代表三仙,一个字好,对了有奖,错了罚。”
众人一阵乱嚷,根本分不清谁喊马好猪坏蛇非。
“咣、咣、咣”三声铜锣之后,众人安静下来。
“谁先来?”
“我来。”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提了提裤子跑上来。
“马,猪,蛇哪个好?”
“马好。”
“错,罚!”
他照男孩的屁股踢了一脚。
又跑上来一个,说:“猪好。”
“答对了,奖。”
他从衣袋掏出拾元钱,说:“回家交给大人,记着是猪仙给的。”
走进来一个小女孩,不到10岁的样子,说:“我喜欢你肩膀上的蛇,奖给我当玩具吧。”
“答错了,罚。”他象征性地拍了一下小女孩。
“三仙抢答题结束,现在我给大家讲清楚为啥。猪是财,福将哇,跟着猪干,吃了睡,睡了吃,多享福。马,吃草,干重活,一辈子没油水。这蛇就是咱们常叫的长虫,更不用提了,一身阴气,装神弄鬼,缠上谁谁倒霉。”
“滚犊子,你们才是装神弄鬼呢。”常万福一把抢过小柯手上的大竹扫帚,抡起来要打。常秀英拦住,说:“你们走吧,记着跟朱家说别自作多情,指桑骂槐,没人跟他争,一个村主任至于这么良苦用心吗?!。”
“大姐,可别瞎联想,我们与朱家没关系,仅仅是一次行为艺术尔矣。”
刘洋洋走上前,说:“毛孩子一个,根本不懂,还行为,还艺呢。上眼,看清楚,啥叫行为艺术。”
他突然一掌拍向猪屁股,只听“嗷”的一声嘶叫,那头戴着围脖的猪跳起半米高,冲撞向人群。
众人愣神的功夫,刘洋洋亮出纳鞋底的锥子,冲三个小青年挥了挥,说道:“你们哥仨是不是也想行为一下?”
在众人一阵哄笑声里,三个小青年假作追猪赶紧溜之大吉。
常秀英说:“这百分之百是朱大奎背后搞鬼,为了他爸继续当村主任又开始整事儿。爸,你参和这作啥?明摆事着引火烧身嘛。”
常万福说:“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老马为了辞去村支书只能竞选主任,凭我们老哥俩的关系,选票太少了丢人,我出面拉几张撑撑面子。”
“瞧着吧,选举前这朱家妖蛾子少不了。”常秀英略有所思地说,“实在不行,让我马大伯挑明喽,否则还是破裤子缠腿没完没了。”
“这村主任他家开的啊,我就不信了,他朱大奎坏事没少干,早晚把自己作死!”常万福说罢,一挥手,“走,吃螃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