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华回头一看,自己青龙书院的学弟苏岂无,除了师兄公输代,夏华要数和苏岂无关系最好。
夏华显得很激动,他好久没有见过熟人了,苏岂无刚要叙旧,后面的老人有些着急道:“岂无啊,正事要紧!”
苏岂无猛然想起来了自己有要事办,解决里面的关键全在请来的鉴赏书画大师赤黑白了,赶紧对夏华说了一句:“学兄千万不要走,一会儿我们说话。”
没等夏华回话,他就带着后面的老者就急急忙忙地挤进了人群。原来师弟家里是青天郡的蠡县苏家,夏华心里充满相逢故人喜悦,所以就在人群外围等待起来。
苏家的店虽然辉煌但不失优雅,正门悬挂着匾额上面书写着‘墨斋’两个大字,旁边还有‘苏子戒后辈孙’一列小字,字体飘逸流畅,能看得出题写匾额的苏子潇洒不拘的性格。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里面传出了中年男子的声音,浑厚而不张扬。“南宫公子,我再次重申:墨斋售出的书画作品绝无赝品!”
“苏世叔,我们南宫家自然信得过‘墨斋’,可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说不定是哪个执事走了眼……”年轻的声音不软不硬。
“绝不可能!南宫小山,不要血口喷人!”先前的声音可能由于激动高亢了很多。
夏华心道:一定是年轻公子在墨斋买了画作怀疑是赝品,前来讨说法。苏岂无学弟应该和墨斋有关系,所以夏华更加关注了里面情形。夏华现在身形渐渐发育,已经到了中等身量,站在白玉台阶上,稍稍垫脚就看到了书画大堂里的情景。
年轻公子手摇纸扇,后面多个豪奴拱立,若无其事得说道:“世叔的话已至此,那就请赤大师来辨别两幅大作的真伪吧!”说完舒服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苏岂无站在中年儒生后面,想必两人关系密切,中年男子转头和苏岂无交代了几句,就和先前苏岂无请来的老者交谈起来。
“展画!”苏岂无大声地说道。
年轻公子手下两个奴仆把两个卷轴放在长条案几上,然后展开画作,大堂瞬间墨香飘散,凭空亮堂了很多。店外的观者虽然不能看清画作全貌,但也能感受到不寻常。
苏岂无在人群中寻见了夏华,赶紧将他叫了进来,先轻声地向他介绍了情况,自己是苏家的长子,墨斋正是苏家的老店,专门经营高阶书画作品。南宫家是青天郡的世家,半个月前曾在墨斋购买名作《寒宫仕女图》,花了很大一笔钱。
可是,今日南宫小山带来了两幅《寒宫仕女图》,认定从墨斋里买去画作的是赝品,而另一幅不知从哪里的到的是真迹。墨斋无奈请来了大师赤黑白来鉴赏两幅画的真伪。
两幅《寒宫仕女图》已经完全打开,画面大致无异,赤黑白稳重地立在画边,手慢慢地搓捻这山羊须髯,眼睛不动地看着两幅画。
南宫小山赶紧凑上前去强调:“赤大师,右边有画圣题跋的画是从‘墨斋’购买走的!”唯恐赤黑白轻下结论。
夏华得知儒者模样的中年人是苏岂无的叔父苏墨然,他在青天郡也是声名赫赫,当看见南宫小山着急地‘点’赤大师鉴别,他露出了笑意,自己店里收藏的《寒宫仕女图》早就经过赤大师的鉴定,是真迹无疑,他相信赤黑白的眼力。
赤黑白心思复杂,‘墨斋’里面存的《仕女图》自己非常熟悉,甚至画上的每个细节都已烂熟于胸,肯定是画子前辈的真迹,最重要此画上‘画圣’的题跋,画圣吴的字他不会认错。
隔花宫,漏初传,月如弦,底事灵和,人起柳还眠。
玉珂动,金莲送,步纤纤,淡埽蛾眉,素面夜朝天。
这阙词内容不敢恭维,但字确信无疑。
可是,南宫家拿来的《仕女图》,虽然没有题跋,但从纸张,墨色,画法上似乎更符合真迹,黑白大师更加疑惑起来,好久没有遇到这么难以区分的真假画作了。
黑白大师咬牙狠心地对着苏墨然说道:“默然,我要开黑白眼!”
苏墨然心中没底了,大师的话显示出孰真孰假他难以预料!这幅《寒宫仕女图》可是关系重大!
黑白大师只在五十年前开过一次黑白眼,一举奠定了了在书画鉴赏界的地位,开眼耗费巨大,不仅需要足够的文气支撑,而且开天眼后赤黑白的眼睛会有一个月的盲期。
苏默然从文斛中,掏出一颗翠绿色的文精递了过来,赤黑白接过文精,根本不看其价值,用手掌狠狠地捏碎,然后抹向自己的双眼,细心的人发现,赤黑白的双眼都发生了变化,左眼变成全白,右眼变成全黑,诡异无比。
黑白两眼聚焦在桌子上的两幅画上,凝视许久不做声,突然赤黑白惨叫一声,倒地不起。苏默然赶紧搀扶,掏出疗伤文丸,塞入黑白大师口中,稍稍平复后赤大师苏醒,吃力地说道:“黑白眼告诉我,两幅都是真迹。”
众人满肚子的疑惑,大师疯了不成,怎么能有两幅真迹,画子前辈一生从不画相同的作品啊!
南宫小山露出鄙夷的嘴脸:“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黑白眼居然看出这么荒谬,可笑至极!”
赤黑白听后,心中大火,又吐出几口血!
南宫小山正要索赔时,夏华站了出来,“这两幅画的确全是真迹!”
此言一出,夏华瞬间成了全厅的焦点。苏岂无知道自己的师兄诗文不俗,可是画作鉴赏可不是朝学夕成的,需要时间和作品的浸泡。虽然师兄为了自己家说话,还是有些鲁莽。
南宫小山脸色难看,看着夏华的打扮,讥讽说:“哪里来的野小子胡说八道!轰出去!”
那群恶奴马上扑了上去。
苏默然听了夏华的话,猛然一怔,但随后细想:怎么会两张画都是真迹!此话是有些荒谬!
可是他毕竟是一店之主,知道这个普通青年是偏向己方。
“南宫小山,这里是墨斋,还容不得你们放肆!”苏默然厉声呵斥,旁边几个墨斋的伙计和执事出来护住夏华。
南宫小山见事不妙,赶紧变脸道:“苏世叔,墨斋百年盛誉,怎么能容这个乞丐样的小子毁掉!他的言语明显是沽名钓誉,引人注意!”
苏岂无赶紧上前和叔叔讲了夏华的情况,苏默然看见夏华自信的样子,做出了决定。
“这位公子虽然衣服破旧,但是文气环绕,同是我辈文人。我们应该给他解释的机会。”苏默然不容置疑地说。
南宫小山心中早已判处了夏华的死刑,即使夏华的话荒谬无理,根本影响不了自己父亲的计划,但谁敢和南宫家作对,就非死不可。
“世叔,如果他说不道理来,就休怪我断他文脉了!”南宫狠笑着回苏默然。
夏华看出了南宫家和苏家肯定不单单是一副画的事,但岂无小师弟的事,他不能袖手旁观。当然,夏华还有更深的原因。
“苏前辈,各位:感谢能给我一个穷学生机会!”夏华向在场人先施礼,这是夏华一直谨守的规矩。
“刚才南宫少主说曾如果我说的不对的话,就要断我的文脉!”夏华顿顿,“可以,要我项上人头也行!”
看热闹的人沸腾起来,苏岂无赶紧拉住夏华,“学长,青龙书院还等你发扬光大,怎么能这么争抢斗狠!”苏岂无最知道夏华在李东阳山长那里的地位了。
夏华来不及解释,只说了一句:“我自有分寸!”
随后,他猛得转向南宫小山,“南宫少主,如果我侥幸说对了,又如何”
南宫小山一下被问住了,他何尝被人如此问话,怒气上涌,不管不顾地回道:“真如你所言,两幅都是真迹的话,你想怎样便怎样!”
南宫小山旁边的欧阳庸小声地劝解道:“少主,你要三思啊!”欧阳庸是南宫山庄的老人,现在是五位供奉之一,老庄主特意安排在南宫小山身边,本来南宫小山极为尊重他,可是此时气冲顶梁,哪听欧阳庸的良言。
夏华要的就是南宫小山的这句话,赶紧道:“如果我输了,杀剐随你!我要是侥幸说的有道理,两幅画归我!”
南宫小山恨不能用眼神剐了夏华,狠狠地应道:“我答应!”
欧阳庸没有再阻止,因为这个小子只开出了两张破画的价码。当然是破画,因为董大师鉴定两幅画可都是赝品,所以南宫家才定下了拿下‘墨斋’的计策。
苏默然有些犹豫,侄儿苏岂无告诉他,夏华是李东阳的爱徒,如果有闪失,不好交代。
南宫小山加把火,“我们写成文约,各自签字。”这个提议正中夏华下怀。
苏默然写成文约,夏华和南宫小山都签上署名,文约成立。
苏默然自然支持夏华,两张都是真迹的话,墨斋就不会有售卖赝品而带来的名誉受损。
南宫小山催促着着夏华。
夏华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一卷画,展开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苏岂无看时觉得这幅画稀松平常,特别一般。
夏华自嘲道:“这是我随手画的山水画,卷质量一般,请诸公见谅!”大家不知所以,店外围观的人都有了嘘声。
南宫小山说道:“别再故弄玄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