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景柏然嘲讽地盯着眼前这个虽然憔悴,却仍穿金戴银的女人,指着门边厉喝道:“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伊莜那一巴掌挥上景柏然的脸时,她就已经后悔了,她是来求他放过郁氏集团的,怎么会这么不能忍坏了大事,她连忙扑过去抱住景柏然的手臂,哭道:“然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对我?妈妈已经知道错了,当年放弃你,完全是你爸爸逼我的,我想要带你走,是他不肯。”
景柏然冷笑连连,“到这时候你还满嘴谎话,当年艾瑞克集团遭受财政危机,是你的老相好在背后捣的鬼,你没有留下来与爸度过危机,反而跟爸离婚,爸为了不牵绊你,将家里最后一笔钱给了你,可是你呢?”
景柏然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说过不再怨恨的,可是此刻想起当年的情形,想起爸爸颓然的背影,他就无法不怨恨她,明明是她对不起他们,她还要虚伪的来装好人,“滚,若你不想你老相好的公司明天就倒闭,你大可以在这里刺激我。”
伊莜还要再装可怜,但是看到景柏然绝决的神情,她知道他不会轻易罢手的,她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然儿,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当年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是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妈妈是真的爱你。”
景柏然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她虚假的嘴脸。伊莜又看了看他,动之以情都没有用,她只好先离开,以免真的惹毛了景柏然,他随时都能命人收购了郁氏。
莫相离背靠着卫生间的门,直到听不到外面有任何的动静,她才拉开门走出去。与此同时,房间内响起一阵砰砰碰碰巨响,莫相离慌忙奔过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犹自生闷气的景柏然。
她的脚步顿了顿,无意听到他与他母亲的争执,原来他小时候跟她一样,都是没有亲生妈妈陪伴在身边的。看着灯光下他彷徨的脸,刚才那番话伤的也许不只是伊莜,还有他自己……
轻轻走过去,自身后环住他宽阔的背,将头轻轻靠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她喃声道:“小时候,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与爸爸妈妈快快乐乐在一起,我就好羡慕,偶尔我会问爸爸,我妈妈去哪里了,他总是抱着我长吁短叹,后来我就再也不问,我想,我的妈妈离开我,一定是有她的苦衷。”
景柏然轻颤了一下,这个傻瓜,是打算以伤换伤,来平息他心中的怒与恨吗?
病房内一阵静默,景柏然接近莫相离之前,就已经调查过莫家,但是关于继母英欢与莫镇南之间的事,那些人却是三缄其口,怎么也不肯说。
“不要难过,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孤单。”景柏然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所以你也不要难过了,好吗?”莫相离绕到他前面,抬头望着他,抬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川”字,将他的不甘与怨恨一一抚去。
景柏然拽着她的手,将她重新搂入怀里,下巴靠着她的颈窝,不言不语,那么多年的伤心与难过,他不可能在她的三言两语中就消弭,但是他会学着遗忘过去,珍惜现在。
这一夜,平静而安谧,莫相离第一次毫无防备地在景柏然怀里沉睡,景柏然看着怀里安睡的女子,伸手替她将额前的刘海抚到耳后,见她怕痒的缩了缩,又更偎近他的怀里,他唇边渐渐泛开一抹笑意。
笑意还没完全展开,他又似想起什么,笑容僵在唇边。
与莫相离发展到这一步,他始料未及。因此,他的计划全盘被打乱,若他想跟莫相离天长地久,那么他的复仇计划势必得就此搁浅。想到此,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复仇与莫相离,孰轻孰重?
轻轻地放开她,景柏然翻身下床,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迅疾走出病房,来到医院的长廊上,廊道上光线昏暗,安全出口的指示灯绿幽幽的,无形中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景柏然迅速在手机上按下几个号码,电话在嘟一声后接通,“Eric?”
“银鹰,对付莫镇南的计划暂停。”景柏然命令道。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Eric,我们策划了这么久,眼见就能成功了,为什么要暂停?”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对付他了。”景柏然很少用这样意气用事的语气对银鹰说话,对方似乎又愣了一下。
片刻后,银鹰道:“Eric,当初我们策划这个计划时,环环相扣,更甚者利用了二十年前那桩血案,莫镇南的仇家白少棠已经追去Y市,情况早已经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不是我们想罢手就能罢手的。”
景柏然蹙紧眉头,薄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阻止白少棠报仇。”
挂掉电话,景柏然掏出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多了些恍惚。
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他,却没有察觉到转角处那双恶毒的眼神,一直紧紧地跟着他……
景柏然回到病房,毫不意外地见到莫相离踢开被子,大半个身子险险地挂在床沿上,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放进床中间去,自己跟着爬上床。
兴许是动静大了,莫相离微微睁开眼睛,瞄了景柏然一眼,咕哝道:“你去哪了?”
“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快睡吧。”景柏然拥着她躺下,替两人拉好薄被,可是他却了无睡意,白少棠得到消息,早已经潜伏在Y市,随时等着要莫镇南的命。
他的本意只是想以他挪用巨款三千万的罪名送他坐牢,并非是想要他的命,可是招惹了白少棠,这件事情就已经超出他的控制,莫镇南当年造下的孽,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但,他是莫相离的父亲,是他几经周转,好不容易爱上的女人的唯一亲人,他可以对莫镇南无情,却无法对莫相离无情。
若然有一天,她知道他对她父亲做的事,她会有多恨他?
想到此,他心中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能让她恨他,更无法容忍她得知真相后离开他,他要想个办法将她永远套牢在身边。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婚姻、想到了孩子。
“离,醒醒。”想到他可以拿婚姻与孩子来束缚住她的脚步,景柏然顿时热血沸腾,一刻也等不住要摇醒她,听她回答。
莫相离睡得正香,自然不知道景柏然心中所想,她迷迷糊糊地挥开景柏然的手,“景柏然别吵,我要睡觉。”
“乖,等会儿再睡。”景柏然翻身起来,一边要将她扶坐起来,一边宠溺的安抚她,“快醒醒。”见莫相离一个劲的往床上倒,他将她拥入怀里,用手指捏着她的鼻子,迫她醒来。
哪知她鼻子不能出气,就张开嘴出气,景柏然哭笑不得,倒不知她还有这样的赖皮劲儿,他只好使出杀手锏,偏头吻住她的唇。
看她慢慢转醒,景柏然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放开她,“你醒了?”
这下又换莫相离哭笑不得了,不满地吼道:“废话,我要再不醒来,就要被你拆吃入腹了。”
病房内冷气呼呼的吹,莫相离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把人家从被窝里挖出来?”看着他一个劲的傻笑,莫相离真想给他一榔锤将他捶晕。
景柏然凑过去,将她环在怀里,蛊惑道:“离,像我这么多金又帅气的男人是不是很少见?”
听他自称多金又帅气的男人,莫相离忍不住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自恋得这样无可救药的,她嗤道:“谦虚是做人的品质,拜托你谦虚一点。”
景柏然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他掐了掐她的腰,她怕痒得缩进他怀里,嘻笑道:“好啦好啦,你是Y市最多金最帅气的男人,然后呢?”
“如果让你嫁给这样最多金又最帅气的男人,你愿不愿意?”景柏然问得小心翼翼,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莫相离一怔,半晌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回头去望着景柏然,张大嘴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是在向我求婚么?”
“当然。”景柏然回答得理所当然。
莫相离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她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脑子被冲浪板砸坏了?”
景柏然闻言,真想将她丢出去,这辈子他第一次向别人求婚,得到的答案却是他脑子被砸坏了,他强忍住将她丢出去的冲动,轻言细语道:“我很认真,离,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刻莫相离慌了,她喜欢他,更甚者是爱他,可是她没想过要嫁给他,再说……,“我们认识不过几个月,真正相处连一个月的时候都没有,我……”
“那不是理由。”景柏然打断她的话,“现在不是流行闪婚么,我们跟那些闪婚的比起来,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现在也流行闪离。”莫相离咕哝道,却也明白景柏然是真的动了要娶她的念头,“景柏然,你了解我吗?”
“你嫁给我,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你,不是吗?”一旦是他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莫相离却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景柏然为什么突然要娶她,但是她觉得不妥,嫁进豪门,并非她想像的那么简单,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向来风流的男人,她如何能将终身托付给他。
爱他是一回事,嫁他又是一回事,她分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