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傅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李仁在内心揣摩老爷的意图,少爷已经很多年不曾回家了,这次老爷的表情很是深不可测。对于自家大少,李仁还是深深地佩服的,小小年纪,就成就非凡。况且自家老爷只有一个孩子,那么这偌大的家产的继承人就是他了。
心里这么想着,走的就更加轻快了,“对,你,把这个盆栽的位置再挪一挪。”
“等会儿见了少爷,都给我喊欢迎少爷回家。要是哪个喊得声音低了,就给我看着办吧。还有你们的声音要整齐,给我来一遍试试。”李仁中气十足地教训着唯唯诺诺地仆人们。
这时,从远处驶来一辆迈巴赫,在黑夜中依旧能够看清它流畅的车身。
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领带松松垮垮地垂落在胸前,给人一种颓废的美感。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冷漠的气质,在黑夜中格外扎眼。
李仁忙抬步走过去,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少爷,欢迎回家。”
男人冷漠地看了李仁一眼,那一眼,使他如置冰窟。目不斜视地走过企图说话的仆人。“李仁,我父亲在哪?”
“少爷,老爷在书房。”李仁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抹了把额际的冷汗。
“父亲。”傅君钰甚至都没有敲门,直接进入,即使这是他多年的教养所不允许的。
“怎么,你的教养呢?”男人连眸子都没有抬一下,语气冷淡。
这么多年,傅君钰一直都没有弄懂他父亲的想法,对于挚爱女人生下的孩子,他依旧是如斯冷漠。算起来,他已经有8年没有见过他了。
“父亲,告诉我婷婷的下落。”
男人对他的提问没有回答,只淡淡地说了声,“这么多年,终于知道回来了,还知道你傅家大少的身份吗,看看你去外面厮混都变成什么样了?”
“父亲,我知道你知道她的下落,这么多年,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的父亲对我的心爱之人下毒手。”傅君钰抿了抿下唇,神色复杂。
其实,这么多年,父亲对他一直是不管不顾。起初,他想去引起他的注意,后来发现一切都是徒然。也就不怎么在意了,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父亲会对他的心爱之人下毒手。
“放肆,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吗?”傅雪衫淡淡抬眸,眼神复杂,他已经很久没有审视过他了。这个孩子,已经成长到如斯境界了,不愧是……
“父亲,我自然知道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你再怎么执迷不悟也没办法。对了,您应该知道她已经很舅舅掉下了雪山之颠,那是你穷其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傅君钰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声音里都是讽刺。
“闭嘴。”男人被刺到了痛楚,脸色刹那雪白一片。傅雪衫随手拿起长桌上的墨砚就朝傅君钰砸去,傅君钰不躲不闪,猩红的血顺着他的额际一路下滑。
他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血,露出了会面的第一个微笑。“你不是我父亲,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明说而已。要不是你绑架了婷婷,你会一直是。只是如今你所谓的管教让我真是觉得恶心,这么多年,也够了吧。”
“你……”傅雪衫目呲欲裂,原来他隐瞒这么多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哈哈哈……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锦华,不愧是你的孩子,跟你一样让我厌恶。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继续当那个极其让我厌恶的父亲了。我答应过宓儿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得到幸福的,锦华的孩子怎么可以得到幸福呢?”男人神色疯癫,那个斯文儒雅的五官早就扭曲地不成样子了。
看到那个多年养育他的男人变成这副模样,哪怕他是带着某种目的的,傅君钰依旧觉得心里不好受。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我知道婷婷的下落,就此别过。”傅君钰挥了挥手,他要去救他的心爱之人了。
高大的门再次阖上,男人颓废地闭上了眼睛。眼底闪动着无人知晓的疯狂神色。
“婷婷。”阴暗昏厥的地下室,傅君钰徒手睁开困着孙婷的桎梏。地上躺满了鼻青脸肿的众人,显然是被修理的很惨。
“你来了。”孙婷轻轻浅浅地笑着,若雨后青莲,灼灼其华。
她就知道,她会来的。
等待,有时候,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男人眼都不眨地望着孙婷,整整两天,这两天,简直是度日如年。他不敢想象,没有婷婷的日子,他会怎么样。如果说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他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这分明是她设法深入敌营了解真相,凭借她的实力,如果她不想去,有谁能强行带她走。
漂亮的唇紧紧地抿着,一步步靠近她,想到她作了这么冒险的行动,傅君钰觉得自己的心尖都疼了,紧缩成一团。
因为没有进食的原因,孙婷的小脸有些苍白,才几天没见,本就尖瘦的小脸又瘦了一大圈,更衬得那双水润的眸子愈发的大。倏的眸光落到了淡粉的唇角,眼底深不见底。
孙婷无奈地接受着男人突如其来的热情,话说,你亲就亲了,这直接上口咬是怎么回事,难道多年未见,你还改变了自身的属性。
她倒吸了一口气,男人灵巧的舌就顺着口腔划入,牙龈,舌苔,一处都不放过。这次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霸道,偏执,又带着失而复得地狂喜。渐渐地,男人的攻势慢了下来,改为春风化雨的细细舔舐。
就在这一刻,大宅开始剧烈地抖动,好像有什么重物正在蓄势待发,发出异常沉闷的声响。
尖叫声,吵闹声,傅雪衫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人们四处逃窜。
岁月,对于这个男人无疑是厚爱的,已过中年的他,依旧英俊帅气,身上有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他温柔地注视着远方,脸上挂着淡笑。
“初次见面,我叫锦宓。”
“……”见惯了企图攀高枝的女人,年少的傅雪衫早就乏了,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难道现在人类都变得和你一样没有礼貌了吗?”少女眨巴眨巴眼睛,眼底清澈见底,漆黑的眸子闪着微光。
看着这样的少女,少年忽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呐,傅雪衫,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劳逸结合,小心你过劳死。”少女支着下巴,一板一眼地批评他。
“宓儿,又来了。”少年假装烦恼地捂着额头,眼底流淌地尽是幸福。
“宓儿,你怎么了?”那个轻快动人的少女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男人赤红着眸子,大发雷霆。
挺着大肚子的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身前,血流了满地。
“雪衫,我……我不行了,你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那个满满笑靥的她,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永远地离开了他的生命。
奢华的水晶吊灯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从天花板上直直地落了下来。珠子,墙壁轰然塌陷,高大的双合大门碎成一滩碎屑,男人好像完全没有察觉。
他流着血躺在即将塌陷的地板上,感受着生命力的流失,慢慢陷入纯粹的黑暗中,可是,他一点儿都不惶恐。
因为,他知道,她会来的。
眼前出现了一团亮光,光晕中,他看到了笑靥如花的她。
他慢慢地伸出手,抓住,宓儿,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