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宓的侧颜似雪山含黛,这么多年,她从未变过,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些什么。
可是,她和他之间,却早就变了,之间的沟壑永远都无法天平,哪怕穷尽他的一生。锦华的眸子暗了暗,“阿姐,过来,过来我身边,要不然,君钰的下场……”锦华掩唇轻笑,艳丽如血的唇如雪地里的一抹亮光,媚也冷。
锦宓不明白锦华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或许应该说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锦华,你要是对君钰做什么,我就会灰飞烟灭,你难道忘记了吗?”锦宓完全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早在十多年前,她就该死了。要不是她,族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悲的是,她只能用自己的生死去威胁……
锦华仰天大笑,疾风,吹起他鬓角的发,黑发拂面,只余一双赤红到极致的眼,失去了平日里的淡定,“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阿姐,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锦宓想笑,也确实笑了。“爱我,口口声声说着爱的人,将她在意的通通摧毁掉,如果这个也叫做爱的话。那么,请你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她要他放手,他如何能够放手,他苦等了这么多年。放手了,他要怎么办,难不成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安康,他怎么做得到!?
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白雪染上了红尘,锦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势。
他只是个普通人,为了爱人不择手段的普通人。
“华弟,放过我吧。也放过这个孩子吧。”
“我放过你们,谁放过我!”爱你已经渗入骨髓,这是我活着的所有,阿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漫天白雪,茫茫人海……你我之间早就不复往昔。
耳畔传来呼痛声,他轰然倒地。凌乱的黑发铺撒在他的面容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掩不住残破的躯壳,大点大点的乌黑的血从薄衫中渗透出来,傅君钰呆呆地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锦宓的心紧了紧,那是她的孩子,从出生就没好好看过的孩子。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他走近,不顾他满身的血污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孩子,孩子,别怕……”
傅君钰的身体冷地没有一点儿温度,脸上甚至结了点冰霜,锦宓轻轻地呵气,将他的手捧在手心,就像多年前她期望自己做的那样,温暖着自己的孩子。
如今,能够见到他一面,她已经很满足了。
锦宓的笑容恬淡而温馨,有多久,没见过了,锦华就像是一个饮鸩止渴的人,甘之如饴。
他从未后悔过,为了见到她,他什么都可以牺牲,哪怕是他自己。
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
“君钰!?”锦宓的叫声凄厉又悲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傅君钰已经躺在没有一丝声息,见不到原来的半点模样,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结冰。
“阿姐……”阿姐,傅君钰没事的。
锦宓的身影微微踉跄,一口血顺着苍白的唇角往下流,星星点点,几多斑驳。
“阿姐!”锦华目呲欲裂,怎么会这样,不是好了吗。
“别过来。”白色的素锦绕着傅君钰的身体,锦宓的身子后退了几步,摇摇欲坠,“锦华,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见你,我多么希望你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锦华的胸口撕裂般疼痛,他扯着嘴角,扬起大笑的弧度,还来不及笑出声。
云雾缭绕,锦宓回眸一笑,池塘里清透的月光,虚无缥缈。
身子急速地下降,这一次,真的是永别了。
她的身影在云霭里淡去,没有丝毫犹豫,他纵身一跃。
不可思议地一震,温暖的身躯牢牢地揽着她的肩,“阿姐……我找到你了。”手下一个用力,包裹傅君钰的素锦逆风而上。
“你……”
“阿姐,君钰一直很好。这次我陪着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左右不过如此。
男人的眼里尽是璀璨的亮光,点亮了干涸了多年的人生。
锦宓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白袍。
两人的身影密不可分,薄雾皑皑,天地之间,再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