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和肖志颜也回到了缘年酒馆。方千子看到妹妹和肖志颜回来了又惊又喜。云亦这一去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从未出过远门的云亦自然让方千子万分担忧牵挂。最意外的幸福莫过于有亲人从远方回来。上次林志棠回来筹粮,这次妹妹和肖志颜一起回来,就是不见他的贤弟——安志匡,方千子心中甚是疑惑。
“云亦,你瘦了。怎么就你俩回来,志匡和志棠呢?”方千子听到下人禀报后,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云亦。
“哥,安大哥出事了……”云亦悲痛地抱住大哥恸哭起来。
“前几日不还是筹粮救灾的吗?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快到屋里说去。”方千子扶着云亦进屋里去了。肖志颜也跟了进去。
肖志颜和云亦把事情的经过跟方千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方千子听完后,拍案而起,“可恶至极,真是可恶至极,辛辛苦苦筹集的赈灾粮食,他无极崖也抢,他无极崖就是一帮猪狗不如的东西。”方千子气得团团转,“那现在志匡是什么情况?”
“我师兄为了掩护我们全身而退,倒在了无极崖,生死不明,志棠中箭身亡。”肖志颜情绪低落地说道。
“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两随我去见一个人。”说完,方千子带着云亦和肖志颜去了后院幽径深处。
“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见谁?”云亦在家里那么久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一定能救志匡。”
方千子带着他两小心翼翼上了楼,轻轻地敲了敲门,低声说道,“金老前辈,是我。”
“进来吧。”屋内传来声音。他们三人推门进去。
“今天的客人有点多啊。”上弦老人只顾着制作手中的琴,也没有抬头。
“金老前辈,志匡被无极崖的人抓了,至今生死不明。”方千子行了礼说道。
“哦,是吗?然后呢?”上弦老人不惊不扰,仍然没有抬起头。
方千子看了看右边的云亦,再看了看左边的肖志颜,使了使眼色。这时云亦和肖志颜若有所思,立马都跪了下来。
“还请前辈救救安大哥……”
“还请前辈救救我师兄……”
“都起来吧。我又不是神仙又不是死人不用跪。我也不喜欢人家跪着跟我讲话。”上弦老人把制好的琴仔细端详一番,然后轻抚两三声,终于心满意足,喝上一口酒,终于抬起头说道,“千子,你这里的小楼好,你这里的酒好,可是你这里的事情不好。”
“前辈,我知道你已经退隐江湖,也不过问江湖的事,更不愿插手江湖的事。但是还请看在志匡是寒门弟子,是法祖老人的唯一徒弟,看志匡是为民请命的份上救救他。”方千子心里非常清楚,当初上弦老人住下来的时候有三个要求:一,要酒。二,不问人。三,不问事。今日已经是犯了两条了。
上弦老人走到三人的跟前,来来回回打量几番。上弦老人指着云亦问方千子,“这位是谁?”
“这是晚辈的妹妹,方云亦。”
“那你呢?你又是谁?”上弦老人又走到肖志颜的跟前问道。
“前辈,晚辈是寒门弟子肖志颜。”肖志颜行了礼回答道。
上弦老人点了点头,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盘腿坐下。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平易近人地说道,“年轻人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磨磨戾气。古人有云: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免得以为自己武功了得,天下第一,什么事情都用武功来解决。”
“可是,前辈,无极崖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唯恐志匡危在旦夕。”方千子说道。
“放心,他死不了。他有一道护身符。”上弦老人抚了抚衣袖不以为然地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我会去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给你们带回来的。但是,酒,要加倍。”
三人喜出望外,终于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方千子又抱拳行礼,“谢前辈,酒一定加倍。告辞。”
“谢谢前辈。告辞。”云亦和肖志颜一同行了礼。
待三人离去时,上弦老人突然又喊住,“方?方?方什么来着?”
“怎么了前辈?”三人又一同转身,方千子又问道。
上弦老人指了指云亦。云亦问道,“前辈是在喊我吗?晚辈云亦。”
“哦,云亦。”上弦老人拍了拍脑袋,“这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太好。云亦,你过来。”
云亦走到上弦老人的跟前,跪了下来,“前辈有什么事吗?”
“前辈想问你,想不想学琴?”上弦老人把头往前探了探,见云亦怔住的表情,又把身子靠了回去,“随便问问,不想学就算了。”
“不,前辈,云亦非常想学。就是怕学不好,惹前辈生气。”这突如其来的好事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云亦半天才从惊喜中醒过来。
“哈哈哈……”上弦老人也高兴地大笑起来,“我这辈子还没有被拒绝过。”
“谢谢前辈抬爱。”
“嗯?”上弦老人瞪了瞪眼睛
“哦,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云亦赶紧行了叩拜之礼。
三人从小楼里走了出来。肖志颜不禁奇怪,问道,“方老板,小楼里住的是什么世外高人?他能救我师兄吗?”
“呵呵。”方千子笑了笑说道,“志颜呐,这个世界上如果他救不了志匡,那就没有人能够就志匡了。他可是当今武林四大老人之一——上弦老人。”
“真的呀?”肖志颜大吃一惊,自责道,“真是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哥,这么说我就是上弦老人的亲传弟子了?”云亦惊喜地笑着说。
“对呀。”方千子此行收获满满,心里满是欢喜,“你可要珍惜机会,好好跟上弦老人学。不要辜负他老人家一片心意。”
“哥,我怕自己笨,学不好,到时候在外面给他老人家丢脸。”云亦对自己学艺好像从来都不自信,当初安志匡教她练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态。
“我告诉你,多少人排队求着拜在上弦老人的门下。你却被上弦老人一眼相中,自有过人之处。要相信自己。”方千子拍了拍云亦的肩膀。
“你两个应该也累了,一路舟车劳顿,先回房休息吧。我让你嫂子准备一桌好菜,好好给你们补补。”方千子接着说道。
“谢方老板美意,我想回一趟寒门,向掌门和众师伯禀明情况,让他们也好从中营救。”肖志颜说道。
“志颜,你不相信上弦老人?”方千子问道,“从这里出发到天祁山一来一去也得三天时间吧。只怕是你搬来救兵也救不了你师兄的命了。再说了,我们现在已经求上弦老人帮忙了,再去找其他人,只怕上弦老人对这件事不上心了。所以啊,你写一封信回去禀明情况就行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肖志颜觉得方千子分析的有道理,于是行了礼,“方老板言之有理,谢方老板。我这就回去写信。”
雷尚佳又来给安志匡送饭了。安志匡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他饿,确实饿,但就是不吃尚佳送来的饭菜。身在曹营心在汉,要是吃了这饭,他就要恨自己,承认了自己是阶下囚。吃了这饭,志棠就白白牺牲了。吃了无极崖的饭,自己就是同流合污了。纵然是心灵纯洁的尚佳,她的手没有沾过一滴血,她没有想害过一个人,她的身心没有收到一点污染,但是安志匡觉得她有原罪。就是因为她是恶魔雷震天的女儿。
“安大哥,你多少吃点吧。”尚佳一改向前作风,为了安志匡她愿意改变自己的任性,俏皮,她愿意变得温柔,几乎都是央求着安志匡。
自从安志匡醒来知道了尚佳的身份,安志匡就再也没有开口跟她讲过话了,哪怕是一个字。安志匡闭着眼睛,除了均匀的呼吸,他不想动。他突然想着,如果像志棠那样死了倒逍遥自在,不用活着受罪,受这般阶下囚的屈辱。原来活着真的比死难,难多了。
“安大哥,我知道你没有睡着。难道你永远都这么醒着躺下去吗?”尚佳继续说道,“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安志匡突然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尚佳,仿佛把雷尚佳看成了雷震天,“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你会放我出去杀了你爹吗?”
“安大哥,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尚佳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安志匡,但是安志匡身上的芒刺让她心生畏惧,“即使你想向我爹报仇,你也得吃饱了,能站起来了才能去报仇啊。”
尚佳又接着说,“像你现在这样还不如当初昏迷不醒呢。你昏迷一天一夜,我守你一天一夜,喂你吃东西,你还都吃了。醒了倒好,送给你吃倒不吃了。
我知道要是世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不会受人待见的。但是你是大侠,你是英雄,我以为你不会这样看待我的。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我永远都抹不掉‘雷震天’这个印迹。”
尚佳说的话仿佛刺痛了安志匡的心。安志匡从尚佳说话的字里行间看到她对自己身份的厌恶。他看到一个姑娘为了他卸下自尊把矛头对向自己的爹。他也看到一个姑娘对自由和美好的渴望。安志匡突然心疼尚佳。对一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姑娘过分拒绝,心里仿佛犯了罪一般难受。
“你把饭菜拿来吧,我自己吃。”突然安志匡开口说话了。
“安大哥,你终于肯吃饭了!”尚佳高兴的拍手,“不,还是我来喂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把饭菜拿过来就行了。”安志匡试着想爬起来,但终究还是没能爬起来。
尚佳见状,赶紧帮安志匡把身子躺好,然后盖好被子,拿了一块餐布放在被子上。她端起饭,对安志匡说,“没事,安大哥,你昏迷的时候都是我喂的。”尚佳的心里像孩子一般高兴,一口一口地喂着安志匡。这种画面特别温馨,简直像两口子。
突然雷震天破门而入,一阵狂笑而来,“哈哈哈,还是我女儿有办法,居然把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降服了。哈哈哈……”
安志匡羞辱至极,气得把眼睛瞪的圆圆的,狠狠地看了看雷震天又瞪了瞪尚佳,愤怒地伸出手打翻了尚佳手中的碗。精美的碗和热气腾腾的饭顿时碎了满地,撒了满地。安志匡恨恨地对尚佳说道,“原来是你跟你爹设下的圈套,你和你爹一样……我早就应该想到了,还是被你骗了。”
“安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尚佳吓得赶忙解释到,“爹,你出去。”
“安志匡,怎么了?阶下囚的滋味如何?”雷震天走到安志匡的床边得意洋洋地说道,“你还真的天真以为我女儿会联合你来对付她老子?真是天真的可爱,哈哈哈……”
“爹,你偷听我们说话。”尚佳气得用两只小手直锤爹的胸口,“你出去,你出去……”
“安大哥,你别听我爹胡说八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尚佳差点要崩溃了,好不容易才劝服安大哥吃吃饭,好不容才取得信任靠近安大哥,好不容易享受片刻的幸福。这一切被爹的突然闯入给毁了。
“雷震天……”安志匡双手抓紧被子,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没心思听尚佳的解释,“你纵容手下屠杀雲霄山庄,你纵容手下抢了救命的粮食。你作恶多端,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就不怕朝廷法令砍你脑袋吗?”
“哈哈哈……安志匡,告诉你,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雷震天自信满满地说道,“即使我罪恶滔天,你知道无极崖的这些弟子为什么愿意为我卖命吗?我来告诉你吧,这些都是朝廷抛弃了的人,都是天涯亡命之徒,是我收留了他们,是我给了他们栖息之所,是我养着他们,是我给与他们第二次生命。我就是他们的天,我就是他们的法。懂了吗?”
“无耻之徒……”安志匡横眉冷对狠狠地骂道。安志匡恨不得用一把匕首重重地插入雷震天的心脏,让他血流成河。不,应该凌迟,一刀一刀把他的肉割下来,喂猪喂狗。眼睛瞪的再大也没用,做口舌之争也不解恨。安志匡闭上了眼睛,只是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
“来人呀,把小姐带走。”雷震天吆喝道。
“安大哥,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安大哥,安大哥……”尚佳在一片哭声和呐喊声被下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