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场的猎罪人无不惊讶。
他们的内心受到巨大冲击。每个猎罪人复活以来,都为自己死而复生感到自豪,自觉比普通人类高一等,可如今,眼前发生的事情让其瞠目结舌。
他们刚刚与这群囚徒交过手,确定囚徒们的身体绝非机器,而是实打实的骨肉。
这仿佛是一个灵魂随意穿梭在不同的躯体之中。
“刚刚有人问我是谁,我没听错吧?”钻进另一个庞然身体的囚长无比轻松地行走在人质与猎罪人中间。
尧七很希望有人马上站出来说“没人想知道你是谁”,否则——一场冗长的演说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
“本来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希望咱们相互之间保留一点神秘感。
但既然有人好奇,我就只能说,我是一名导演。
对,导演。
最伟大的导演从来不现身,就像造物主一样。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蠢到以为地上这些庞然身躯就是我。
只要灵魂还在,任何一副躯体都可以变成我行走的皮囊。”
他点起一根烟,向21个猎罪人扫一眼,抱歉地表示盒里的烟不够发给21个人。
几个猎罪人相互对视,用眼神商量再给他多少分钟的装逼时间,另外几个在摩拳擦掌,打算冲上去将这话痨大卸八块。
“噢噢噢,别这么激动,我请求你们先让我讲完,然后再一起无耻地干掉我。”
他顿了顿,见猎罪人们虽然表情不悦,但并没有立即上来围攻的意思,便继续说道:
“其实我对我自己是谁不感兴趣,但我对你们是谁比较感兴趣。
你们就不好奇自己是怎么变成一个机器人的?
难道你们一生下来就没有唧唧?
你们前世真的都得了绝症,或者被火车撞死?”
他满怀激情地发出这灵魂三问,听得猎罪人们个个心情为之一变,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他们的脑海里都刻着清晰的记忆,前世自己要么是被车撞死的,要么是患了绝症,要么是被歹徒所杀……可是,死亡的记忆实在太清晰了,反而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为什么前世其他事都不记得,却单单记得死亡的原因?
囚长一番话,将他们心中久存的疑惑激荡出来。
而尧七心中也大为惊异:“他怎么知道我们都没有小唧唧?”
囚长提高音量继续说道:“让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三十年前,那时候还没有你们——额,我指的是猎罪人。
人类的机器人研究持续了几百年,却始终造不出最智能、最高级的机器人。不过,科学家们已经捅破层层障碍膜,就差触及那关键的突破点了。
那时候,有两个天赋异禀的科学家,黑先生和白先生,他们从大学开始就一起共事,十几年来,感情亲如兄弟。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他们各自找到了制造完美机器人的方式。
黑先生的办法是,把一张超级芯片植入人体,那个人的大脑就会变成电脑,通过芯片,就可以控制他的思维和言行举止。
至于身体,黑先生也钻研出一个绝妙的办法,通过药物和训练让被改造的人的身体变得跟钢铁一样坚硬,运动速度跟机器一样迅捷。”
在场猎罪人和人质不约而同躁动起来,他们在同一瞬间明白了:囚长的灵魂在几具躯体你穿梭的秘密,原因是一张超级芯片。
“真正在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尧七心中疑问。
囚长继续说:
“黑先生觉得自己的办法相当完美,可是,白先生不同意这么干,他觉得这样太不人道,太残忍啦。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黑先生问。
白先生说,我的办法跟你恰恰相反,我要把人的意识系统移植到机器身体里去,这样,我不用伤害任何一个人,反而能让他获得更持久的生命。”
天台上,空气凝固了,骇人的寂静。
毫无疑问,猎罪人们都明白自己便是白先生的方法改造的。
不用囚长继续说,大家都知道最后一定是白先生获胜了。
“可是,黑先生也反过来对白先生的想法加以痛斥,他认为这个办法将会给人类带来不可挽回的灾难。
‘人一旦拥有不死之躯,就等于毁灭了人性,人类也必将因此毁灭。我可以控制人工智能,但不能控制人性。’
就这样,两大科学家相持不下。最后,终于不欢而散,各干各的。
突然有一天,白先生的方法被城市治理委员会采纳了。
与此同时,黑先生已经独自做了几个小小的实验,将芯片植入几个适合的人体里面,行之有效。
治理委员会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判定他的实验惨无人道,销毁了他的实验室,并通过秘密法庭,判处他终生监禁,将他投入无人知晓的黑暗牢。”
他极具煽动性的演说吸引了每一位猎罪人。人类都关心“我从哪儿来”,猎罪人也不例外。
“大个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如此折腾,是要为你的黑先生主人复仇,没错吧?”
银蛇面露嘲讽大声说道。
囚长生气地看他一眼:“自以为是的蠢货!你恰恰猜错啦!需要复仇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些可怜的猎罪人。”
“呵,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仇家?”银蛇冷笑道。
“看来当初黑先生真的多虑了,被移植的人最需要克服的不是邪恶,而是愚蠢。”囚长嘲讽道。
没等银蛇再打断,他便继续说:“没错,白先生取得了胜利,所以才有你们。
不过,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你们‘出生’的过程可并不顺利。
在给委员会报告他的研究成果时,白先生隐瞒了一个秘密,就是——他的‘意识系统’移植‘手术’,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更不是说,哪里随便有个人被车撞破脑袋,就把他搬进实验室嫁接到机器体里。
那只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实际上,为了寻找合适的移植体,他花费了大量经费,悄悄给市民做‘意识转嫁天赋’的测试,一旦找到优秀的移植体,他便着手‘安排’那个人‘意外死亡’。”
他话讲到一半时,猎罪人们已经猜到下面的内容,他们恍如受了晴天霹雳,心中百味杂陈。
他们心中纷纷升起这样一个痛苦的念头:“原来我是被谋杀,而不是意外。”
尧七回想起之前脑海中出现过的记忆碎片,在程凌霜的婚房里,她的丈夫被人杀死了。那个男人是我吗?是误杀,还是谋杀?
愤怒与仇恨登时充斥着猎罪人的心。
囚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们都有父母,都有妻儿,为什么不去找回他们?想一想他们失去你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你们个个身怀绝技,为什么不去寻找当初谋杀自己的真凶,为自己报仇?
还等什么!
猎罪人是孬种吗!”
猎罪人顿时群情激奋,阵阵怒吼此起彼伏。
那位绝壁神枪仰天长啸后,猛地一跳,跃到天台下面去。
另一个猎罪人朝身旁一堵墙壁狠狠一劈,整堵墙轰然倒塌。
……
惟有银蛇继续保持冷静,但眼看同伴们纷纷离去,他也不得不跳进楼道里去。
就在此时,演讲的囚长突然僵尸一般倒下,之前那个极具艺术家气质的囚长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看尧七:“你不去寻找家人吗?你不想去报仇吗?”
尧七摇摇头。
囚长真诚地笑了,不带嘲讽,没有鄙夷。
“再见了,小朋友。”
他拔腿向围栏边疾奔而去,一眨眼便渺无踪迹。
尧七将目光投向程凌霜,心中顿起隔世相遇之感,温暖与酸楚交杂其间。
“我还能回到她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