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霜出现的那一刻,尧七突然幻入一间婚房里,她是新娘,对着他笑。
那副面容如此亲昵,那么真切。
如入梦境……
“师傅,你怎么了?”见程小姐走到身前,阿发用胳膊轻轻碰他。
尧七恍然惊醒。本该尴尬的场面,他感到的却是恐惧。
自“复活”以来,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是瞬间的幻想,还是前世的记忆碎片?
“洪老板,欢迎大驾光临!”程凌霜优雅举杯向二人敬酒,“您能来真让宴会蓬荜生辉!”
“程小姐太客气。”阿发开始展示出上流社会的谈吐,“能参加这次意义非凡的宴会,我深感荣幸。”
程凌霜微微一笑,看向尧七,星眼放光:“还未请教这位先生贵姓?”
“他是我师傅。”阿发恭敬介绍。
“免贵姓尧。”尧七局促说道,情绪还没缓过来。
程凌霜向他伸出纤纤玉手:“幸会!”
尧七伸出手去轻轻握了一下:“幸会!”
另一头有个女人一直在示意程凌霜过去。
她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发布会快开始了,我不得不去准备,失陪了。”
“好,请便。”
程凌霜礼貌致意后转身离开。
“洪老板,看来你面子还不够大呀,她竟然都不陪你坐下来聊聊天?”尧七调侃到。
阿发:“你还真是不了解她,人家可是城市女神,高傲得很,哪里用得着给我这种土财主面子。
“不过,师傅你刚才怎么突然那样?不像你呀!”
“没什么,刚刚走神了。”他尴尬地解释。“你跟她打过交道吗?”
“以前会过几次面,不过那是她丈夫没死之前的事儿了。”
“她丈夫?”
“对呀,你还不知道?”
尧七摇摇头。
他之前在书店买那本《城市守护女神:程凌霜》,读了一小半,但里面都是她对维护城市安全的理论见解,至于生平故事却只字未提。
“她结过婚了,不过,是一夜夫妻。”阿发说着冲尧七坏笑,“所以你还有机会哦。”
尧七白了他一眼,追问道:“什么一夜夫妻?”
“就是说呢,他们结婚那天晚上,新郎被歹徒枪杀了。”
尧七脑袋里登时嗡的一下。
刚刚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难道就是程凌霜新婚之夜的情景?
画面里她惊恐的表情,就是目睹丈夫被杀吗?
她为什么会在我的记忆里?
我到底是谁?
种种疑惑同时涌进脑海里,令他头痛欲裂。
阿发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她之所以大力推行城市‘弃枪’运动,直接原因就是老公被枪杀。哎,女人就是感性!我老爸被一个色情狂刺死,难道我也要禁止全民看A片不成?”
尧七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我前世是醉驾出车祸死的,怎么会?”
“师傅?”
他再次被徒弟唤醒。
“哦,没事儿,我去四处看看。”
“好。”
这宴会一共有三个大厅,他们刚刚进来的中央大厅是自由活动区,大厅左边是就餐区,右侧是发布会会场。
宾客陆陆续续到齐,都在自由活动区成队交谈。
他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人:言行举止都彰显上等身份的宾客,清一色年轻漂亮的服务生,以及穿着制服、面容冷酷的警察和保安……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恐怖分子假扮。
光看外表,每个人都很正常。桌椅板凳、天花板、墙壁,可以俯瞰城市景观的落地玻璃窗,似乎都没什么可疑之处。
他还刻意翻了垃圾桶,也没有藏着机关枪。
就餐区只有零星几个人,桌椅摆设也都正常。
步入发布会现场,工作人员正在进行布置准备,而程凌霜则坐在一个角落里准备发言稿。
所有人都如此从容淡定,看来他们都对恐怖袭击的事儿一无所知。
尧七呆呆凝望着她,感觉心口剧烈跳动。
“嘿,老兄,程序又卡了?”
张晓旦警官手里端着个水果拼盘出现在他身边。
尧七怒视之:“混蛋!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我打招呼吗?”
张晓旦虽然身着便装,却无奈生有一张捍卫正义的脸,天生不适合伪装。
“我逢人就打招呼,难不成他们每个人都要被怀疑?”张晓旦凑近尧七低声道,“你说恐怖分子会不会伪装成某个客人大摇大摆走进来?或者伪装成清洁工?服务生?”
“或者伪装成某个卑微的警察。”尧七说着故意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你怀疑我?”张晓旦瞪大眼睛。
尧七没再跟他瞎扯,走到前台去查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程凌霜静静坐在那里,
清水出芙蓉,
他的脚步逐渐接近,
她一抬头,四目相对,
她矜持地微笑。
“你今天很美。”
当他凝视她那双星眼,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他立即感到后悔。
凌霜脸蛋瞬间绯红:“谢谢!”
他点点头,为刚才的冒失感到抱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转身准备离开。
“尧先生,”凌霜忽然叫他,“你……”
她欲言又止。
“怎么?”
“没什么。”她使劲摇头,尴尬地笑了,“不好意思。”
……
不一会儿,宾客们陆陆续续涌进会场坐定,十几家媒体记者也纷纷扛着摄像机抢占最佳位置。
程凌霜坐在主席台,面对镜头和现场宾客,镇定自若。
在一番简单的致谢之后,她开始阐述此次宴会的主题:
“不可否认,犯罪的幽灵已经遍布这个城市。
有人说,这个城市积累了几百年的罪恶基因,已经无药可救。
真的是这样嘛?
我们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坐视不管吗?
罪犯无处不在,当我们一出生,就发现父母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长大后,跟一个罪犯结婚,甚至我们的子孙都是恶徒,
我们人生的意义何在?
我坚信:这一切都必须要改变,而且必能改变。
只要我们找到这一切的根源——全民持枪。
几百年前,这个城市的立*法者允许全民持有武器,他们的初衷很美好:每个人都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
但结果很残酷:每个人都能拿起武器犯罪。”
她声情并茂的演说,加上极具说服力的措辞,赢得满场喝彩。
待会场恢复平静后,她觉得时机到了,便大声提出自己运筹已久的倡议:
“三年前,城市治理委员会意识到这个痼疾所在,便颁布‘禁枪’法令。
令人悲痛的是,法令颁布之后,几乎没有在这片罪恶汪洋中掀起一丝波澜。
每天日出日落时,遍布城市各个角落的武器仍然顽固地吸食着无辜人的鲜血,武器变凶器……
今日有幸邀请在座各界精英,在座各大媒体莅临,我斗胆正式倡议成立‘城市弃枪’联盟,倡导市民们放弃手里的武器,并积极督促身边的市民放弃武器。
为了将‘弃枪’运动推进下去,我本人正式宣布投入5亿元,作为弃枪联盟的基金,凡是参与弃枪运动的市民,都可以不同程度地享有基金奖励。在此,我也恳请在座诸位,慷慨解囊,支持弃枪联盟。
我知道,弃枪运动一定会带来牺牲,但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跟我们最终取得的成功相比,这暂时的牺牲简直微不足道。”
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满场为之沸腾。
见此情景,程凌霜激动不已,为自己取得的超出预期的成功感到格外自豪。
支持者掌声雷动,掩盖了反对者的声音,掩盖了机器转动的声音,
关键是,掩盖了恐怖分子行动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程凌霜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在她的头顶上方,砰的一声巨响,天花板砸出一个巨洞,几块厚重的混泥土从天而降,砸在她身边的桌椅上。
与此同时,一个庞大的身躯从天而降,准准落在程凌霜身边。
程凌霜的脖子瞬间被一双巨手掐住。
“咦——”
众人惊呼,乱成一片。
在场所有武警纷纷举枪对准这个突然冒出的巨人。
“安静!”
那人大吼,声如霹雳,震动全场。
同时,天花板上又瞬间砸破十几个窟窿,十几个巨人纷纷降落在宾客之间。
这些巨人,身高都在两米以上,体壮如牛。
个个都穿着整齐的西服,只不过,这西服的颜色和纹路,设计得跟监狱的囚服一模一样。
掐着程凌霜的首领也同样穿着这高级囚服,但跟其他人比起来,他庞大而不粗鲁,一头飘逸的褐发竟散发出艺术家气质。
他睥睨全场,嘴角透着极尽嘲讽。
突然人丛里冲出一个保安,嘴里大喊:
“不许动!举手投降!”
他径直向首领冲去。
首领一动不动,等那保安冲到面前,呼地反手一挥,
砰——
一只大手覆盖住保安脑袋,重重拍碎在身后墙壁上。
脑浆、血浆顺着墙壁混合流下来……
全场呜呼一声惨叫之后,陷入极度恐惧的寂静之中。
那首领松开程凌霜脖子,将她转过面向自己。
他冷笑道:
“程小姐,你现在还觉得犯罪者必须用枪吗?
噢,多么幼稚的想法!
你知道吗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公然跟我们作对,
作为城市罪恶的代言人,
我不得不对你做出回应。
不过,
我刚刚改变了主意,
这么漂亮的脸蛋,
一巴掌捏碎岂不可惜,
我可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说真的,我的敌人可不是你,
也不是你幼稚的头脑里幻想出来的什么弃枪联盟,
而是,
那群该死的猎罪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