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江跟随柳庆城到现场时,十几个工人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见了柳庆城,都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道。
吴小江这才看到,人群正中,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正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吓得不轻。
旁边一柄玉雕的剑碎成了几块,散出缕缕翠光,犹如炊烟般袅袅飘起。
柳庆城皱了皱眉,低头不语,疾步走了进去。
“柳爷......”
狗子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连滚带爬跑到柳庆城面前跪下,砰砰磕头,边抽自己耳光边叫道:“柳爷!柳爷!我该死!我该死!您救救我!您饶了我吧!我做牛做马......我赔!您求求黄老爷......饶了我吧.......”
他的声音由于哭泣与喊叫变得嘶哑,听起来很是凄惨。
“你!”柳庆城两手一摊,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叹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凡物啊,你怎么就敢把它从剑匣里拿出来呢?!”
“我该死!我该死!我不该碰那剑匣子!”狗子边骂着自己,边往自己脸上疯狂扇着,两扇面颊都红肿了起来,一身的黄尘泥土。
四周有些人不忍心看,已转过了脸去。
“柳......柳爷......”
围观的众人中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黝黑男子,说道:“您看这......让狗子这么扇下去也不是办法,您说个数,让他早日去凑吧......”
“是!是!”
狗子用膝盖挪了几步,磕头道:“柳爷,你说个数,我去凑!我去凑!您让黄老爷饶了我吧。”
吴小江小时在江陵城中乞讨度日,也曾听闻过些许这位黄老爷的所作所为,虽说大多是和他姓氏一样的传闻,但也不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啊?
一旁的柳庆城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颇为丧气地说道:“你们可知道,这柄玉剑,是黄老爷子托我从他南疆的一位故人手中取来的......”
说道此处,他似乎是因愤怒或恐惧有些喘不上气,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柄玉剑......在南疆城中所测,已是六品神境......”
此话一出,那个叫狗子的男子只觉得脑中猛然一阵轰隆,天动地遥起来,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黑,口吐白沫,竟瘫软倒了下去。
柳庆城一惊,忙招呼着几人一同上前,把晕倒在地上的狗子扶起侧卧。
吴小江站在一旁也是一惊,他先前念书时,曾经也听先生讲述过这些品级的事。
这天地之间,多有修行之人,有修行者自然便有专属于修行人使用的器物,这些器物多半富含灵力,对修行多有裨益。
原本这些器物并无品级划分,后来修行者渐多,人力所铸的修行器物也多了起来,单凭使用来感觉其中所蕴藏的灵力,实在不便,一番探索后,一些古圣终于寻找到了通过符咒探寻器物灵力的方法,并根据每件器物所含的灵力进行了等级划分。
说来也简单,所谓的划分,不过是将所有的修行所用物品、功法、材料等根据所含灵力强弱分作了一到九品,每品中又有下、中、上、极、神五阶,除神境以外,每阶根据其铸造的品性,又会有下、中、上、极四段。
由于大部分铸造方法都掌握在修行者的手中,而且用以测定品级的符咒往往颇为难得,因此以吴小江和诸位搬运工人这种身份,连接触到九品下下级别修行器物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六品神境的一柄玉剑了。
如此想来,着六品神境的玉剑,必然是价值连城,就是一千个狗子,恐怕也没那个身价。
“急什么?”柳庆城叫了一声,稳住了面前渐渐慌乱起来的人群。
“黄老爷怪罪下来,自然是我先受罚。”柳庆城决然地说道,接着又将头转向一旁先前说话的黝黑男子,说道:“程哥,你先去张先生家,请他过来看一下,货期不能拖,等会儿我得带人进城,你留下照顾好狗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作商议。”
那黝黑男子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了村中。
一旁的众人闻言,也都纷纷散开了去,继续搬运尚未装填完毕的货物。
柳庆城缓缓将狗子挪到一边,抬头看了眼吴小江,又朝一旁的货车看了看,道:“小江,帮我铺下席子。”
吴小江顺着他看的方向,从一旁的木制货车中扯出一张草席,将它在地上铺展开。
两人帮扶着将狗子放平,吴小江这才有机会近距离仔细看了看面前散落的玉剑碎片。
只见这碎片之上青光缕缕犹如一层薄雾,随风上下起伏冲荡,靠近时还颇有些微微的寒意,玉上似乎雕刻着什么纹路,他却是不认识。
“柳叔......这剑很值钱吧?”吴小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柳庆城站起身从车中拿出一个木制的长条木匣,蹲坐到一旁的玉剑碎片旁。
“小江,”他微微颤抖地拿起一片碎裂的玉剑碎片,不知为何,似乎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很多东西......他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很难解决......”
吴小江一愣。
以他的想法,世上的事,只要有钱,大部分都是能够解决的,比如他的衣、食、住、行,哪一样都需要钱,只要有了钱,他就能买到好多东西,给怀星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一柄玉剑,在他想来,只要钱够多,肯定也是能买到的。
“六品神境......”柳庆城一边喃喃,一边苦笑着将地上的碎片一点点捡起,放到木匣的金色丝帛中。
吴小江也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要去捡起一片玉剑的碎片,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而且是他无法控制地颤抖。
“柳......柳叔”
他颇为惊恐地转身望向一旁的柳庆城,只见对方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扭曲地弯成了一个半圆状,黑色的长发散乱下来,盖住了原本厚实的面庞,浑身的锦缎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腐臭。
“六品神境......嘿嘿......”柳庆城喃喃着将碎片捡到黑木匣中,发出奇怪的笑声。
“小江.....”他转过身,缓缓朝吴小江举起手中的玉剑碎片,上面的纹路已经变为了金色,散出刺眼的光。
“六品神境.......”柳庆城猛然抬起头,原本红润的面庞之上一片苍白,炯炯有神的双眸已然失去了光彩,嘴角轻咧,带着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