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归
肥胖地齐王世子被吓得轰的一声瘫坐在地上,一干人等都吓得跪在地上,齐声饶命。
唯有一人身姿高挺。
李绾绾心里也有些发憷,然而她不能退缩,退缩等同于认输,她宁死也不向这样的人曲膝。硬着头皮顶上。又看着那裴珏竟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番,却小心翼翼地安慰那个卑贱地女人!
顿时,心中腾起的畏惧又化为万般怨怒。
竟然对她视若无睹!好啊,裴瞎子倒是从来不让她舒心,那她也不会客气。
“本郡主就是敢!”
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地世子闻得此言,更是吓得呆住,他悄悄地拉了拉李绾绾的衣角,暗示她不要强出头了。
裴珏冷声道:“不自量力。”便不在管着周围的人如何议论,只顾着眼前的人。
他牵着瑶娘地手,关心问道:“瑶娘可有伤到吧?”
瑶娘心下一空,裴珏竟如此护她,鼻尖一酸,摇了摇头。
“可曾受辱?”
瑶娘回握着他的手,摇头。
“可曾饭否?”
瑶娘已是沉沦在裴珏一番温柔如水中,脑袋里混混沌沌地。裴珏说什么,她都只是乖巧得点点头。
“可要回家?”
“嗯。”瑶娘轻声道。
“那便走吧。”
言罢就拉着瑶娘的手越过人群出门而去。
李绾绾心中百丈怒火未平息,还不肯放过两人,狠狠叫道:“本郡主没有命令,谁敢轻举妄动?!”
裴珏毫无犹豫,带着他的人直走不停。
屋外站着的元护,可是一幕不落的看完裴相全程——护妻。
他心中为之感动不已,对左相的钦佩之感又多了几分。
裴珏出门便见到他,也不觉得奇怪。朝他颔首,意思是,谢他今日帮忙。
随而便带着着瑶娘走了。
“裴瞎子你给我等着——”屋内的李绾绾暴跳如雷。
屋内还未松完一口气的一群人见着裴珏前脚刚走后脚即来,那口气便哽在了嗓子眼。
今日难道是见鬼了不曾?左相变天就令他们措手不及,竟然还遇见这个瘟神?
元护皮笑肉不笑地对众人打了声招呼道:“各位郎君玩的愉快!”
说罢便走,留的一干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世子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问李绾绾道:“这阉竖是何意?”
李绾绾看着满脸横肉地世子,才起的火还没灭,就顺着喷出来,她道:“我又不是阉狗我怎知道!”
世子惧其怒颜,吞声咽气,诺诺不敢言。
一帮人意气风发地来,神色怏怏地走。
俗话说得好:隔墙有耳。
不过几日,此时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都在议论当朝郡主野蛮横行,恃权生娇,无法无天。
外面满城风雨,却对裴家小宅这一隅天地没有一丝一毫地影响。
吃过饭,裴珏收拾完一切,泡了壶茶,闲坐在庑廊下。
日如火球,烤得院落中一片干燥。
角落那株瘦桃早就落了花,如今绿叶茂盛。
时不时的有小鸟落在枝头,藏进树叶之间,绿荫里。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可小树也行,即使那树小叶少,却聊胜于无,总不至于要将自己暴晒于野。
然而也难说,总有人喜欢自作聪明,眼高于顶。
这种人俯拾皆是,尤其在偌大繁华的京都。
裴珏对此类人既不讨厌、排斥,也不同情。因为他觉得,无论哪种人生,都是自己选的路,如人饮水而已,没有什么可以批评的。
但是,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迫切侵害旁人的利益,尤其是目标是他,他就会视情况而定。他不甚在乎的,无妨;他可有可无的,适度强硬;他很是在乎的,一毛也不可拔。
如今有想妄动他的、窥伺他的、利用他的人,他不得不,适时出手了。
譬如瑶娘之事,是他始料未及的。
瑶娘与他虽有些隔阂嫌隙,但是他却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相处之道,不在于时间长短、关系亲疏、权力大小……而是在于——相敬与包容。
这个观点还是他母亲在她将去之时的话。
裴母担心他与未来的妻子关系不和谐,而她又不能长伴他到那个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病在床榻,说的话也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奈何他还是一字不落地记下。
“你未来的妻子一定是一个人你不知道的陌生人,你没有办法选择,所以要坦然地面对与相处,她不一定的人都会成为你所想象的样子,也有可能与你所想象的样子千差万别……”
“在没有触犯到你的底线的情况下,尊重你的妻子。”
“相信你的妻子也会是一个通情达理地人,两相尊敬,就避免了关系生硬或是落差巨大……”
“女孩家心思会较你们男孩细腻敏感几分,所以不要总觉得娘子啰嗦,其实她想的全部都是郎君的……”
“婚姻是结两姓只好,可是做娘子的总是最辛苦的,因为她要舍弃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离开自己的父母,兄长,姊妹……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你的身边,她什么也没有,有的也只是你……”
她什么也没有,有的也只是你。
裴珏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他现在可是过两个人的日子了。
瑶娘自打从西京茶肆回来后就再未说过一句话,一句解释也没有。裴珏亦不问,不扰,不究。
裴珏做什么瑶娘就跟着做什么。
吃饭,沐浴,睡觉。
静静地过了几日。
王柏这几日也没来,被王三娘看管在家中了。
好似风波过后便是浪静。
是这样么?瑶娘仰头看天,一望无垠地澄碧,零散的云絮也未曾见到半分。
这日子还真像这天一般,沉郁宁静,像是能闷死人。
她看了眼坐在她对面,举卷看书的男人,面容平淡,突然觉得他也同这天一般,能闷死人!
瑶娘是真的快被心中的愁苦和疑问压得喘不过气而来。都快过去四天了,裴玄道怎么什么问题都没有问她?他怎么能憋得住?难道他本来就不在乎?他若不问那她也不能自己开口言说,所以所有的事情全憋在心中,憋得慌。
无所事事只能坐着的她快胡思乱想到发疯……
“啊——”
裴珏被瑶娘一声大吼吓得没拿稳手中的书本,他迷惑地看着瑶娘——想到她不能视物,又转为语音,道:“瑶娘怎么了?”
才意识到自己发疯吼出来的来瑶娘,讪讪地道了句无事。
裴珏捡起书本,却发现书本上沾染了一些水渍,一些字泅开了墨迹。
书页也乱了,他也无意继续看书,便将书摊在桌上曝干。
然后看到瑶娘无所适从的绞着手里绢帕,笑而不语。
“瑶娘有何想说的便说罢,无须纠结。”
“裴郎难道没有什么想要……询问……我的?”
“那是瑶娘的事罢,瑶娘不愿说我便不会多问。”
瑶娘听言,心智一瞬间停滞……原来不是不问,是不曾上心罢了。那如此说来,她在他心目中地位也就是可有可无了。可这难道不是她期望的么?那她为什么会感觉到无尽的失落。
她缓缓道:“哦,原来如此。那日多谢相爷出手相救,是瑶娘惹得麻烦,还连累了你和柏儿。”
裴珏心情也是一霎那的变化,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瑶娘情绪在他说完后一瞬间的低落。
难道他的说辞有什么不对?
他回味瑶娘的话语,似乎是在自责。
他解释道:“瑶娘多虑了,这件事错不在瑶娘,是郡主一行人太过于骄纵横行了。这件事会有人处理。瑶娘无须多责。”
连解释都如此生硬冰冷,怪不得三十才成婚。裴珏都一笔带过了她又何须多言?
瑶娘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裴珏看着瘪嘴的娘子,觉得很是奇怪,难道他说错了么?
“瑶娘可是还有什么不适?”
瑶娘心里有些疲惫,不想说话。
应付了几句,“无,只是怕连累裴郎名声而已,若裴郎以后还朝,恐遭人诟笑尔。”
裴珏心下一暖,他一直以为瑶娘对他的事不怎么上心。
“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裴某倒是不会被诟笑,胡作非为之人才会被唾弃。我从不担心这些问题。多谢瑶娘操心了。”
瑶娘听得奇怪,她有替他操心么?她难道担心的不是她的名声会玷污连累到他?
哦,这样想来也是,她们已是息息相关,休戚与共了。
裴珏与瑶娘倒是清淡如水,某人的日子却并非如此了。
李绾绾痛苦地趴在床上,咬牙忍受来自后背无数条钻心疼痛的鞭伤。
那日她未到家便受到母亲身边婢女的暗信,让她入宫去找贵妃娘娘避一避。
她在茶肆做出的事竟然如此迅速就传到他父亲那儿,弄得她措手不及。然而还未来得及调转马头就被父亲身边的大总管拦下,押回家。结局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李母心疼的给她上药,怒其骄纵,又哀其不幸。
“谁叫你如此胆大包天去招惹左相和左相夫人了?”
“哼——明明是那瞎子夫人不识抬举,拒绝本郡主好意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挑衅本郡主,她还刺伤了齐王世子呢。”只要提到裴氏夫妇,李绾绾胸中就意难平。
李母听其言,无可奈何,道:“定是你刁难在先,否则那裴夫人目不能视的,又怎会胡乱动手?还有,别总是乱叫左相‘裴瞎子’,汝阿耶听到了又要抽你,你看你都要二十岁了,还像个小孩似的……”
李绾绾听得她阿娘又要开始絮絮叨叨念经就不由头疼,口头上打马虎眼蒙混过去。
反正她与裴瞎子势不两立,不会如他所愿的。
博望侯为此事气的七窍生烟,他这个此女行事越发乖张,竟公然仗势欺压裴相之妻,弄得满城皆知,这让他一张老脸何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