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傍晚,天色渐黑,带着半分晚春残余的温凉。
萧阳低头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想到母亲的住院费用刚刚交完,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后续的治疗费又没有着落,对未来的担忧,让这份本应舒适的温凉,变的如此令人不安。
作为一个即将高考,成绩还算不错的高三学生,萧阳本该安心待在学校或者家中好好复习,为几周后的高考做准备,争取考上一所不错的二本。
但自从萧阳的父亲半年前突然不辞而别,变的了无音讯,他安稳平静的学习生活就此被打破。
萧阳的母亲因为此事深受打击,心情低落,加上为了维持生活整日劳顿,不久前便身心过劳病倒在工作中,送进医院后一直卧床不起,必须有看护人员二十四小时监护照料。
萧阳父亲留下的几万块钱也许是为了让他上大学,但现在几乎全都用在了他母亲的治疗费上,昨天交的那笔住院费,甚至花光了最后一分钱。
“钱,钱,钱。”
萧阳在哀叹中咬着“钱”字,他对金钱的渴望,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这般强烈,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将家里的房子卖掉,为自己母亲之后的治疗提供费用。
他很清楚,自己要是这么做了,即便母亲治好身子,两人也会就此变成无家可归的人,但他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萧阳一家三口没有其他值得信赖的亲人,早在几年前爷爷奶奶就撒手人寰,他的母亲又是幼年丧父中年丧母的可怜女子,更谈不上有什么亲戚。
硬要说起来的话,只有萧阳父亲那边还有几个远在南方沿海地区的亲戚,可彼此间早就没了联系,萧阳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些从未见面的“亲人”。
念及至此,萧阳不禁无声的苦笑,直感心中堵了一块大石头。
而在萧阳的视线中,忽有模模糊糊的淡蓝色电光时不时出现,一闪一闪的,仿佛有人在他面前焊接金属,令他有些晕眩。
医生说萧阳这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双眼炫光,但一般来说炫光与环境光有关,颜色并不固定,也不知道为什么天色如此昏暗,他还能看到这奇怪的淡蓝色电光。
揉了揉眼角,萧阳想着家里的滴眼液还有半瓶,回去后得用一些,不然炫光现象继续加重,难免耽误学习。
就在这时,萧阳忽然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从旁边两栋房子间的幽黑小巷中传来。
啪嗒,啪嗒……
下河区临近郊区,除了废旧工厂里有楼房之外,大多都是平房小院,几年前的拆迁热让不少人不惜成本的盖起二层小楼,成为“别墅”林立,小巷小路纵横交错的奇怪区域,只是后来拆迁进度莫名停止,让很多人血本无归,直到现在还瞪着眼睛等待拆迁的到来。
萧阳的父亲当初还庆幸自家没什么积蓄,建不起二层小楼,省下一大笔钱,这事萧阳印象很深刻。
啪嗒,啪嗒……
脚步声听上去有些蹒跚,从两栋“别墅”间的小巷子中传来,这附近没有路灯,小巷子中的光线又因为“别墅”的阻挡显得格外昏暗,让萧阳不禁下意识的想到,如果那两家没有修建“别墅”,自己也不至于只能看清楚一个高大阴暗的人形轮廓。
不过这跟萧阳本来就没有关系,他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子,转而继续思考自己母亲接下来的治疗费用要怎么办。
啪嗒,啪嗒……
脚步声继续传来,而且隐隐有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的迹象。
“嗯?”
萧阳心中不免升起警惕之心,在没有监控和路灯的近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几个月前这附近就发生过一场命案,凶手至今都未归案,闹的附近居民人心惶惶了好一阵子。
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萧阳心中自嘲一句,觉得自己是压力过大,才一直神经兮兮的,那个杀人凶手肯定早就逃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但是,脚步声却越来越靠近——
啪嗒,啪嗒……
脚步声很没有理由的直冲萧阳而来,那个人也随着脚步声走出小巷子,出现在萧阳的右手边。
那人足有一米九的个头,膀大腰圆,皮肤黝黑,油头垢面,眼珠血丝密布,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破破烂烂,多处染血,似乎刚刚被人用鞭子狠狠的抽打过,显得有些精神萎靡。
萧阳一见到那人浑身染血的样子就不由得愣住了,那人却毫不停留,见到猎物般的精神一震,气势汹汹的猛跑几步,对萧阳伸出两条粗壮的手臂,哪怕因此牵动身上的伤口而疼的呲牙咧嘴,也一副势要将萧阳抓住的凶恶样子。
“你想干什么?!”
萧阳反应相当快,立刻大叫一声,试图叫来好事的居民们,同时脚下一用力,快速向前跑去。
他可没有跟这个家伙硬拼的想法,先不说自己的消瘦体格还赶不上对方一半强壮,就算真的有那个能力击败对方,也没必要一个人面对危险。
这里是近郊,或者也可以说是半个农村,半个乡下,邻里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随便谁遇到了麻烦,大叫一声后,平静的街头巷尾中就能跑出一大堆拎镐子拿铁锨的彪悍居民。
抱着这样的想法,萧阳一直跑出去二十多米,直到这条小路的尽头,然后在转弯的时候又大叫了两声。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在饭点,众多村民应该都在家中,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甚至在路上也见不到一个行人。
什么情况?
萧阳偏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那个人虽浑身有伤,看起来状态不妙,跑起来却一点都不慢,离他也就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甚至还在快速追近。
这样下去,不出几十米,萧阳就会被那人追上。
不行,没人帮忙,跑也不是办法……
萧阳顾不得去想为什么自己大叫几声后依然没人来帮自己,忽然一个转身,脚尖擦地,在土路上滑行的同时快速急停,左脚狠狠向后蹬地,右脚则对准那人的胯下踹去。
这阴损的回马一脚,只要踹实了,甭管是男是女,肯定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没准儿还会疼的晕死过去。
身材高大的恶汉并没有预料到萧阳的突然反击,而且角度还是如此的刁钻,可他反应迅速的不似人类,立刻一低身子,用紧绷的腹部撞向了萧阳的脚底。
两人接触的瞬间,萧阳右脚猛地一震,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似的向后飞出了五六米,狠狠跌在凹凸不平且有石子的土路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他感觉刚刚踹中的不是一个人的肚子,而是一辆撞向自己的小轿车!
“咳咳——”
萧阳落地后痛苦的咳嗽两声,这一下摔得不轻,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身体到处疼的要命,右腿更是几乎完全麻木。
“哼!你跑不掉的!”
那人没给萧阳挣扎起身的机会,在用肚子撞飞萧阳后,就冷哼一声,大跨几步接一个饿虎扑食,直接重重压向萧阳,企图将他就地压晕。
哪知萧阳并未放弃,在剧痛中更加清醒的他用尽全力向左边翻了个身,正正好好避开了恶汉的扑压。
恶汉一落地,萧阳就左脚一抬,冲着对方侧腰踹去,那里是人身体软肋,别说被脚踹,就算是被手指用力戳一下,也能让人暂时瘫软小半个身子,失去反抗能力。
刚刚落地的恶汉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被萧阳的脚尖狠狠戳中右肋下方,这不顾一切戳出的一脚,理应让他疼的如虾子般蜷缩身体,剧烈吸气,连痛呼都发不出来。
可不知恶汉懂得什么受身的法子,又或者单纯就是身强体壮,比较耐揍,他仅仅向旁边挪了一下就卸了力,看起来没受到太大影响。
喘了口气后,恶汉双手一撑,用俯卧撑的动作直挺挺的立起身子,显得异常轻松。
“你很不错。”
恶汉没有继续发动攻势,反倒扭了扭脖子,沉声说道:
“一个瘦弱的高中生,却能在我的突然袭击下跑了这么远,不仅主动反击我,还能在受到重创后继续还击。”
恶汉裂开嘴笑了,笑的很残忍。
“我遇到的高中生中,你是最有天赋的一个,明明没有受过训练,跑步和攻击的方式都很粗糙,却临危不乱,并对我的弱点出手,啧啧啧——”
恶汉接着摇摇头,发出半是不屑不是感慨的声音:
“可惜呀可惜,今天你必须死,留不得。”
萧阳坐起身来,双手捂着胸口,满脸痛楚之色。
这时萧阳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受了内伤,被撞飞的那一下伤到了脏腑,刀割绳绞般的剧痛正灼烧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饶是如此,萧阳还是竭尽全力,强忍剧痛问道: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用知道,反正你马上就是死人了。”
恶汉没有继续与萧阳说话的打算,他布满血丝的双目忽然一冷,高高抬起右手,准备全力一击,打爆萧阳的头颅。
他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别说只是瘦弱的高中生,就算面对一头健硕的公牛,在他状态完全的时候,也能一拳毙命。
萧阳勉强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眯眼看向恶汉刚刚举起的拳头,他不想就这么束手赴死,便强忍剧痛,勉强提起一丝力气,准备做最后的反抗。
可是模糊的视线中,忽然有微弱的蓝色电光此起彼伏。
那是被医生认定为炫光的东西,已经纠缠萧阳半个多月,此时正愈加激烈的闪烁着,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要从他的眼中跳出来。
就在这时,萧阳眼前的世界突然停止了,恶汉以举拳的姿势僵住,然后有无比冷漠的声音从萧阳脑海中响彻:
“异能已开启,检测到使用者正面临危机,赋予机体修复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