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米米上班的时候对高干妈就没那么多敌意了。虽然高干妈还在那儿唠唠叨叨的臭显摆,但是米米觉得她挺可怜的,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她自己发挥吧。
张宇飞提前回国了,他在瑞士这几个月的科研成果毫无悬念地被导师挂了名,虽然这事儿他已经习惯,但还是心里不爽———累死累活的像狗一样,好不容易把文章发在了某国际知名的学术期刊,搞个第二作者也就算了,这回竟然只当上了第三作者。第一是那位天天陪领导喝茶谈天、偶尔出去拉点项目资金、没日没夜潜规则小师妹的知名专家,第二作者则是被知名专家潜规则了的小师妹,第三作者才是天天泡实验室写论文的幕后狗熊张宇飞。这又应验了那句让人心碎的俗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看着明年就要熬出头毕业了,这种时候哪能得罪人家,咱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已经被占了四年便宜,不在乎最后一年了,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闭上眼享受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米米是一有苦水全往张宇飞身上倒,而他呢,又是一有苦水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由于这俩人苦水实在都不少,导致张宇飞攒了一肚子的苦没处宣泄,那股郁闷以青春痘的形式张扬地写在脸上,让他看起来好像和失意、失恋、失魂都沾了点边。
他的遭遇让人很能理解为什么男博士需要以夜夜笙歌肉体搏击的方式来宣泄情绪——做人太没意思,做个受了傻B高等教育的人更他娘的没意思,白天人模人样地冒充知识分子,跟一群同样冒充的知识分子谈星星,谈月亮,谈祖国未来人生理想,但只要脑子还没短路的都知道自己其实屁都不是,就是导师的一条狗,那还得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连狗都不如,这让他们很想让自己回归到原始的雄性动物状态,体会一下征服雌性动物的快感,不管这个雌性动物是花钱买的还是自愿送上门来的。不过男人一旦沦落到只能在女人身上找到自己还是雄性的感觉,那他也就离可以去死不是很远了。
好在张宇飞虽然时不时地被导师欺负下,但也不忘自己还算是个有志青年,即使偶尔有想做回牲口发泄下愤恨治疗一下青春痘的冲动,可想想自己好歹是个直立行走会使工具的高级物种,他还是能够用理智战胜本能的。人家老祖宗辛辛苦苦地把自己进化成人,遇到这点不爽就做回动物去,也对不起猿类祖先是不是。
系里的男博们经常组织些交友泡吧的聚会啥的,张宇飞偶尔也跟着掺和掺和,兄弟们当然是冲着酒精后可能发生的种种令人销魂的事情去的,而张宇飞对别人自然没什么念想,在他眼里,谁也比不上他家米米,他只是为了和哥几个聚一聚热闹热闹,好让自己别那么清苦,可去聚了才知道,一群人中体会的孤单比一个人的孤单来得更惨烈。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他强颜欢笑,喝喝酒,也偶尔说几个黄段子逗逗乐。
如果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张宇飞实在算不上有缝,在有姑娘的场合,他总是第一时间陈述一下自己已非单身,也没见他主动去招惹谁。可执著的苍蝇,如果真看上那个蛋了,是会想方设法给它盯出个缝来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更贴合主题的还有一句:世上没有拆不散的情侣,只有不努力的小三。这句话被很多骚情的女子奉若神谕,成了她们进行无耻抢夺时的精神支柱。
在张宇飞躲在角落里默默喝着闷酒想着米米的时候,一个女人火辣辣的眼睛给他来了个全身扫描,试图扫出这枚完美鸡蛋的裂缝所在,可最终以失败告终。张宇飞用他对米米那份又蠢又纯的爱意以及还不算太低的道德底线给自己筑了件抵抗异性的黄金甲。不过眼睛的主人并未放弃,在她心里,男人,看上的就要抢,抢来比捡来更能体现自己的魅力;她觉得只要用心用脑用身体,哪有不成功的道理?——男人总是喜欢用视觉和下半身思考问题。她对她满足别人视觉和下半身的能力有着非一般的自信。她在脑海中构思着策略——这枚蛋,总有一天会有脆弱的时候,到时候再努力撞上去,不信就撞不出条缝来!她向别人打探着有关张宇飞和米米的一切,暗暗地在心里盘算着。
“米米,我想你了。”张宇飞恬不知耻地给她发了这么一条短信,让米米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幸福了半天。立刻给他去了电话,“想我了就来看我呗。”这本是一句调侃,她并不觉得张宇飞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纵跨半个中国就为和她见一面,她并不像某些人对自己的魅力有着过高的估计。
“好!我这就来!”
“你……你放假了没?怎么有空啊?”
“没有,我周末就去看你吧!周五我和导师请个假,来得及的!”
“那……我爸……最近神经着呢,你来我家吗?他又不知道要唠唠叨叨地说什么,一点逻辑都没有,一会儿说你看不上我,要让我好好把握你,一会儿又让我去跟别人相亲。你来我家他还不知道要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呢,他完全进入更年期了,情绪比妇女同志还紊乱呢。还是别……别来了。”
“我真的想你了。”张宇飞的语气变得深情起来,让米米心中一痛,“我不是说不见你啊,你别来我家,我们去南京见面吧,我去也方便,你又有直达车。”
“啊,真的啊,那你跟你爸怎么说?”
“就说看同学去了呗,我很多高中同学都在南京,他不会怀疑的啦。”
“那我们,又要去Hotel了?”
“嘿嘿,张宇飞,你想什么呢?没正经。”
“我很正经,我什么都没想,你知道么?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着你睡着直到看着你醒来。”
“你酸什么酸!恶不恶心啊。”米米幸福地打趣,她知道张宇飞从不会刻意地说甜言蜜语来酸她,就算是酸到了,也是真话,比那些精心设计的台词要让人感动得多。
“我这就去订机票!”
“订机票,你真有钱啊。”
“我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把省下的钱贡献给沟通北京和南京的运输事业!”这话让米米比运输事业者们更欢乐。 6
“爸,周末我去南京玩一趟。”米米努力表现出轻描淡写的样子。
“哦,去玩玩也好,和谁一起去啊?”
“我自己去,然后就找同学玩。”
“那路上要小心啊!”米爸手里捧着杯茶,眯着眼睛看报纸。
“好,放心吧,这才多点路啊?”
“哦……不能这样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到处跑不安全的。”
“我去北京都一个人,去南京有啥不安全的。”米米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应该得了便宜就闭嘴卖乖,这信口开河了两句,老爸一定又要发挥了。
“每次去我都担心啊!现在想想我都后怕,你说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坐那么久的火车,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遇到人贩子怎么办?遇到小流氓怎么办?”他放下报纸,把眼睛睁得老大。
“……好了,我注意就是了。”
“要不,让郑扬陪你一起去,她也需要散散心。”
“她肯定没空。”
“怎么没空!她平时闲得很,你看看啊你看看,早知道当时应该让你考公务员的,你做教师太辛苦了。看郑扬,天天上班就去签个到,想几点走就几点走,生活得多滋润啊。要不,今年招考公务员你去试试?米米啊,爸爸是很相信你的考试能力的。”
“爸,我保证,我一定小心翼翼,完好归来。”
“生个丫头,就是让做长辈的不放心啊。”说着米爸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爸,我给你添点水。”米米谄媚地从老爸手里拿过杯子。
“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啊,话说回来,生丫头也没什么不好,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啊。还是把你留在身边放心。”米爸笑呵呵地看着米米,充满了父爱。
她硬着头皮用微笑回应老爸的慈祥微笑,趁老爸沉醉在亲情里不能自拔的时候赶紧回房间把自己锁起来,要接着让他唠叨下去,南京是别想去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带着他老人家一起去。
接下来的几天,米米每天都很开心,因为她知道,即将到来的周末一定是无比幸福的。
那个试图把张宇飞叮出个缝来的女青年叫简缘,挺好听的一个名字。如果说张宇飞对米米是一见钟情,那简缘对张宇飞也可谓是一见倾心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要在正确的地方、正确的时间,结识一个正确的人,才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发生一段不算错误的故事。张宇飞在王皓宿舍看到米米惊鸿一瞥的时候,就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爱她的种子,他给她施肥浇水,让她生根发芽。也许对米米的第一印象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偏颇,但他任她在心中自由自在地生长,无论她长成什么样子,那都是爱之种子的果实。爱她,就爱她的一切,只因为她是她。
人们会把抢夺之爱定义为不道德、不高尚,就好像那些作品里,原配总是苦情并善良着,小三总是淫贱并邪恶着。但爱需要道德么?爱就是爱,爱一个人,不会因为他或贫或富,也不会因为他或高贵或卑微,那是一种摒弃一切世俗评价的高级情感。乞丐或是富翁,规则的制定者或是规则的破坏者同样值得爱他的人去爱,不需要任何头衔和界限。
一个人的爱无是无非,产生是非的只是他的所作所为。就像简缘,没人可以阻止一个女孩爱上一个男孩,可很多东西可以阻止她做出点什么,伤害她爱的他,和他爱的她,可她无法控制,直至燃起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