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儿的话音还未落,伊璃的肚子已唱起了空城计,这一整天,除了那一点点笋汤,她再也没有进食了,被凡儿一说,再加上刚刚跳舞费了些体力,还真是饿了。
也罢,就这一晚,明天就要走了,就再与子淳多呆上那么一会,一会儿就好,这是她最后的奢求了。
于是,厅里又乱了起来,下人们忙着又在文非墨的案几上又添了一付碗筷,伊璃安静的坐在文非墨的身旁,却有些不自然。
低着头吞咽着碗里的米饭,心里一团的乱,遇到子淳,她总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
“来,多吃些鱼才好,不然你太瘦了些。”文非墨夹着一块鱼要送到她的碗中。
“啊,我自己来。”惊呼,从来没有男人为她布过菜,急忙将碗移到一旁,那鱼被她一躲一撞,一下子掉在了文非墨的身上。
一团油渍脏了文非墨华丽的外衫,也惊了伊璃,“对不起”,急忙用手去擦拭他的衣衫。
“不碍事,没关系的,你再吃一块。”文非墨体贴的看着她。
“文兄,你与伊璃小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呢。”不知为什么,看着文非墨对伊璃的体贴,慕容淳就是混身都不舒坦。
这话令伊璃尴尬的不知所以,低着头不自觉的夹起了盘子中的鱼,一口吞了下去,甚至连鱼刺也忘记了剃除。
“咳……咳……”嗓子里一阵刺痛。糟糕,被鱼刺扎了。
文非墨急忙拍着她的背,“怎么这么不小心。”
伊璃说不出话来,咳得满眼的泪,还不是被子淳的一句话给害的。
抬头看了看子淳,他却一脸的无害,仿佛与他无关似的。
慕容淳对上了伊璃的视线,她眼里的一抹哀怨冲进了他的心头,这女孩与他似乎被一条不同于一般的纽带相连。
只轻轻的一瞥而已,转眼她又低下了头。
说不出话来,嗓子针扎一样的痛。
两个男人束手无策了,倒是凡儿机灵,“去叫奶娘,她一定有办法的。”
门外的人忙去叫了,文非墨一边捶着伊璃的背,一边倒了一杯水放到她的手上,“喝口水,也许会好些。”
看着那手一刻也不离伊璃的身上,慕容淳绞尽脑汁的搜索着去鱼刺的方法,小时候自己也曾经有过一次,挠挠头,怎么就给忘记了。
抬头看着伊璃时,文非墨正端着水让她喝下,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一现,有了,忙向着伊璃兴奋地道:“醋,对,就是醋,喝些醋,再吃些东西就好了。”
说完了,自己忍不住暗惊,好象自己也在吃醋的样子呢。
奇怪,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与他又有何关联。这样的感觉让他恐慌。
别过脸去,不再看向伊璃,一把将眼前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淳哥哥,还是你聪明。我想了半天怎么就没想到呢。”凡儿讨好的说道。
“哦。”淡淡的,对凡儿他向来是哥哥对妹妹的感觉。
“哥哥,你陪着伊璃,一定要把她嗓子里的刺除掉啊。淳哥哥累了,我要送他回去。”凡儿闪着电眼。说实话,让子淳与伊璃呆在一起久了,她还是有些害怕,害怕子淳的记忆不小心的恢复了。
伊璃喝了口丫头递过来的醋,好些了,不过还是有些痛,勉强的再吃几口东西,就再也吃不下了。
隐约看见凡儿挽着子淳的手臂出了饭厅,心里一阵阵的抽紧,胃里也有些翻涌,哇的一口,吃下去的东西尽数的吐了出来。
这一吐,嗓子里的刺一下子就没了,也不疼了。
可是那反胃的感觉还在。
奇怪的感觉,很不舒服。
“伊璃,喝口水,吃个杨梅吧,才运来的呢,还新鲜着,来,吃一个。”文非墨递了一颗在她的手上。
伊璃看着,本来已经没有任何胃口了,可这杨梅却是让她馋涎欲滴。
一颗一颗,一口气竟连吃了七八个。
奶娘进来了,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一切,眼里全是探究……
“少爷,我看这位小姐是病了,快送她回房休息吧。”奶娘催促着文非墨。
有些不解,不过是不小心被鱼刺卡到了而已,哪里就病了。
“刘妈,那麻烦你照看一下伊璃。”文非墨满眼的关切,一顿饭而已,怎么就病了呢。
“少爷,不碍事的,我交待给她吃些药就好了。”看少爷对这女子的紧张程度,多半是爱上她了,可是,他与她,应该是有缘无份了吧。因为……
也不知要如何劝少爷,所以,还是从这女子身上着手吧,少爷可是她一手带大的,总不能让少爷受了什么委屈。
“哦,刘妈,那快带她去吧。”看着伊璃很难受的样子,文非墨心里很是不安。
刘妈扶着伊璃回了她的房间,一转身就关了房门,悄悄问道:“姑娘应该还没有出嫁吧。”看伊璃的发型她应该不会猜错。
伊璃点点头,奇怪刘妈的问题。
“我猜姑娘八成是有……”刘妈顿了一顿又道:“我去请个大夫给你看看吧。”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走出去叫大夫去了。
伊璃仔细思索着刘妈的话,心里已猜出了八九分,这个月的月事已推迟了快一个月了,难道……
呆呆的坐在镜子前,回味着慕容淳在饭厅里一言一行,他真得不认识他了。
如果真的被刘妈猜中了,那么,明天她还要离开吗?
回到凤城,回到香间坊,或许娘与姑娘们不会说什么,可是凤城的老百姓呢。
人言可畏啊。
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小丫头又端了好些杨梅放到她的桌子上,软声道:“少爷说看凌小姐喜欢吃,就让奴婢送来了给小姐品尝。”
文非墨倒是有心,的确,今天看着这杨梅,她很喜欢吃,还有晚间的酸笋汤,看来一切有些八九不离十了。
香间坊里的姑娘们也多遇此事,所以伊璃多少也知道些。
算了,先不多想,等大夫看了再说,也许是她与刘妈弄错了也说不定。
一盘子的杨梅在等待中一颗颗的吃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很美味。
门“吱呀”而开,偶一回头,是刘妈,身后是一个大夫打扮的人。
老老实实的样子,看来也不是多事多话之人。
大夫走到了她的近前,伊璃配合的让他把着脉,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松开了,冲着刘妈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伊璃已经懂了,一切都猜中了。
“凌小姐,如果你不想要这孩子我就请大夫开个方子。”刘妈开门见山的说道,这种事越久越藏不住,还不如早解决了好。
了然的一颗心有些颤抖,那是子淳的孩子,也许这一生她与他也不会再有交集了,既是深爱着他,心里再无他人,又何必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可是,一个未婚的妈妈,就象娘,这一生又要承受多少的痛苦呢。
相思,无奈,生命里少了一份父爱,那份痛,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它的酸甜苦辣。
“容我想想。”伊璃迟疑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人已望不见眼前的一切,世界,开始模糊。
刘妈无奈的叹息着,她是过来人,她不会因此而瞧不起她,可是……
可是这些总要有个决定才是。
拖不得。
“明天我再过来吧,凌小姐好生睡吧,千万不可胡思乱想。”
“等等。”伊璃一听刘妈要走,忙叫住了她。
“凌小姐还有何吩咐,刘妈一定照办。”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她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哪个人不是都要经历些三灾五难的,她总不会看别人的笑话。
伊璃有些哽咽了,“刘妈,这事除了大夫与你,我不想再被其它人知道。”
要与不要,都不想让子淳知道,她不想拿这孩子来要挟他,那样子,即使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她不要。
“小姐,那少爷呢。”可怜少爷还对她痴情,她也不知要如何向他说起。
“我与文公子原就没有什么,伊璃会跟他说清楚的,请刘妈放心就是。”
“小姐,那奴婢就退下了。”
听着刘妈的脚步声渐渐消逝在夜色之中,伊璃静静地坐在床头,轻轻的抚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小小的,弱弱的,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生命一般。
心里柔软的仿佛能捏出水来一样,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可是她却不想放手。
夜更深了,四周出奇的静,这样的一刻,大家都已经睡着了吧。
披衣而起,推门而出,更深露重,悄悄的在文府的园子里走着,想着未来,何去何从,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就生吧。
那是她与子淳生命的延续。
决定了,心里清爽舒畅了许多。
从今后,她要与娘一样学会独立,学会面对人生的一切苦难。
几多风雨几多磨难,挺过去走过去,其实天空还是一样的蓝,花开还是一样的艳。
明天,就要走吗,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了,一走,从此就是天涯永隔。
好想,她与他,再与孩子,三个人一起牵手走在阳光明媚的清晨里,体验那份幸福那份温馨。
可是,手一捉,那幸福那温馨刹那间就不见了,风一样再也不回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是有些汹涌有些无奈充斥在人生的某一瞬间。
瞧,那夜色中有一只白色的鸟儿飞来了,是鸽子,她见过的。
那是武承安的鸽子。
这样的晚,那鸽脚上捎了什么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