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打开,月无殇,风逐命进来,急急的求着,韦清摇头,苦笑,“事到如今,你们两个也走吧!十年的约定,不需要履行了。”
他用十年来束缚着他们,却是没想到,自己竟连一年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他身上的寒毒随时发作,随时会死,而他们……会活得很好。
“可是皇上……”月无殇一根筋的还想再说,风逐命已经截断了他的话头,抱拳道,“皇上,既如此,那属下便走了。”
他不是月无殇,不会对韦清有任何感激。
风逐命这一生,便是一个悲剧,从小爹娘早死,他孤儿一个,受尽磨难,历经苦难被韦皓收到身边,封为暗卫,却在最近才查出,杀了他全家的,正是韦皓,那个他从来视为恩人的先皇!
只因为偶尔的一次相遇,韦皓看上了他的筋骨,又怕他不肯为他卖命,所以便派人秘密杀了他的全家,又悄悄的带人收养了他。可恨他这些年,一直认贼作父,为贼卖命。
而若不是风逐命为人做事还有些原则,他必定会迁怒于韦清,父债子偿!
“风……”
月无殇愕然叫着,风逐命这些事他不知道,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风逐命所做出的这一切。
“我不会再为认贼为主,再为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去卖命!”
风逐命冷冷一句话,月无殇顿时明白。以前的事,他听说过的,却没想到,竟是先皇?
“好了,你们走吧!朕现在,真正是孤家寡人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韦清摆摆手,妖孽的容颜闪着点点光华,并没有将死的恐惧,却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终于,要还债了吗?
月无殇与风逐命终于双双离去,韦清深深叹气,阿意却执意不离开,不一会儿被封会紫美人的紫儿也到了,哭哭啼啼的也不肯离开。最后,陈太医也来了,福宝,胡汉山……这些相熟的面孔最后都来了,都是不肯离开。
韦清笑了,真心的笑了,“好,既然你们不离开,那么,就陪朕一起吧!”
黄泉路上,有这些人相陪,自也不寂寞。
“他们要陪,也得我答应才是!”
蓦然,殿门大开,月无殇竟是去而复返的推着韦钰走了进来,韦钰小小的脸上再无昔日的亲昵与信任,变得冰冷,无情。
“韦清,我今天想来问问你,为什么要杀掉我的母妃?”
这个仇恨,他压在心里这么久,整日却不得不与这个杀母仇人虚以委蛇,他已经实在是受够了!
“不管你信不信,钰儿,皇兄没有杀你的母妃。”
韦清知道,自己终会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个日子竟来得这般快。
昔日亲如手足的兄弟,真的要拔刀相向了吗!
“我不信!”
韦钰吼着,“分明就是你毒杀了母妃的,你心狠手辣,你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当日一切,历历大目。
母妃临死时的凄厉,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反反复复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已经成了他永远挥不去的恶梦。
“钰儿……我真的没有杀她的。”
韦清深吸了口气,叹道,“当日情况,我只想知道我的身世,你母妃却不肯说,她竟然宁死,也不肯告诉我啊!”
当日种种,今日想来,韦清深深觉得,明太妃死的一点都不冤枉。这个女人,为了恨他,竟是不惜将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算计了进去。
她是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亲手将仇恨的种子,以自己的死为媒介,深深的种入到韦钰心里,成为韦钰心中至死,都摆不脱的恶梦吗?
“你说谎,说谎!母妃不会这样对我的,她是不会这样对我的!”韦钰尖叫着,状若疯狂,如果真若韦清所说,那他的母妃,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女人?为了一己之利,竟不惜以自身性命为诱,也要让他去恨毒了韦清吗?
他不信,他不信!
他双手拼命的捂着头,可脑子里又一个有清晰而坚定的影像在提醒着他,皇兄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真的……
他想起了最后一次见母妃时的情形,那样的怪异,又想起了母妃身边的绿萝……
天!
母妃,为什么要这样?
“呀,真是一个小孩子,天真得可以,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
许久不出声的阿意同意的摇摇头,很是小大人的语气,陈太医忍不住一笑,这丫头,好像她多大似的。
看一眼韦钰,跟着点头道,“小王爷,当时情形,微臣也在的。那日微臣为太妃娘娘诊脉,所发生的一切,都全部看到了。皇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太妃宁死不愿说出皇上身世,所以……便自己毒死了自己,嫁祸了皇上,为的,便是要让你恨着皇上。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毁了皇上。”
却也要毁了这个江山了。
自古红颜祸水,贻误江山……明太妃的恨,也算是极毒的诅咒了吧?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母妃,母妃,我不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韦钰头疼欲裂的叫着,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啊。
母妃为了一己之私,果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他,也如愿的按照母妃的设想,派了绿萝前往朔月与风沁联手,现在,却是悔之晚矣!
“皇兄,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钰儿错了。风沁大军已从密地开进,是我……是我让花玉容影无双带他们进来的!”
韦钰痛苦的忏悔着,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花玉容影无双,自从成为废人之后,便被我秘密收为己用,连同月无殇……他们都是我的人。我让他们乔装成公婆,卖着杀人香,助风沁杀了朔月先皇,登基为帝,然后……又让他们带了风沁大军,进了天龙……皇兄,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我为了报仇,迷了双眼,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皇啊!”
韦钰绝望叫着,“扑嗵”一声从轮椅上摔下,一步一步爬到韦清面前,韦清痛心看着他,颤着声音道,“钰儿……你心里有恨,为什么不能跟我直说?我天龙大好的江山,真就这样断送了吗?我们就算死,又有何面目去地底下参见父皇?”
原以为一切,都是他无能,没有能力守不住这大好江山。却原来,钰儿这个好弟弟,竟是将一切都算得准准的。
韦钰“啪啪”的打着自己,“皇兄,我真的知道错了,融雪谷之事,也是我与风沁一起商量的……”
“原来都是你啊……呵!我的好弟弟,真是一个好弟弟啊!”韦清闭了眼,慢慢的弯腰,双手将他扶起,月无殇面无表情的推了轮椅过来,接口道,“小王爷的意思,非是我当日截不下沈浪两人,只是小王爷有话,不许伤害他的奶娘!”
“所以,你才会失手,才会任由沈浪他们走了?”
韦清仰天长叹,“这都是命啊!合该天亡我朝!”
能有明太妃这样一个计谋恶毒的女人,临死都不放过他,又有韦钰这样的一个从不显山露水的高人智囊,他败的,不冤!
“既然一切都说明白了,该上路的,就上路吧!”
紧闭的殿门再度被人从殿外踢开,沈浪淡淡的声音凉凉的响起。
这一场预定为两个月的决战,却用了不过一个月时间,就摧枯拉朽的结束了。
这其中固然有韦钰的功劳,但与婉溪的各种筹谋,却是脱不了关系。
“溪,你终于来了……”
韦清起身,复杂的一声轻叹,在周围仅仅数人的护卫之下,以一个亡国之君的姿态,见到了他心目中,最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我输了。”
天龙大殿中,风沁干脆利索的认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天龙皇帝,不再纠缠于溪儿……”
手一挥,将一只玉制的盒子拿上来,递给了沈浪,“这是百寒的解药,给她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