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奇历四百七十二年,弘经大治廿七年八月初五,白日星现,有日月同悬于天,更有十星坠地,光盖日月,后不知所踪。
天数易转,紫薇动摇,天下恐烽烟将起。”
——《观天录·卷九·篇一·天仪司撰》
时空轮转,岁月静流,当黎远重新恢复意识时,他已经回到了庆沖城的街道上,透过斗笠袭来的清晨的冷风,带着献水潮湿的味道。
翼人神祇的黑羽也依旧好端端地悬浮在王冠开辟的空间内,没有任何变化。
“神祇的威仪,灵仙的浩荡,”黎远回味着那场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大战,又记起自己四首八臂,人身蛇尾的形象,将目光投向万里无云的晴空,“那该是怎样的境界呐。”
“是黑烛使黎远阁下吗?”
一个长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拉开黎远三丈远之外一间松木横梁房屋的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
“小人是红灯使阁下派来协助您隐藏的,”尖嘴猴腮忙着接道,“毕竟您之前作出的动静太大了些,那余梁老贼已经带兵来捉拿您了。”
“你认为我打不过余梁?”
黎远声音忽然紧了起来,猴腮脸急忙应道,“小人不敢,这是红灯使大人的意思,毕竟您虽强,但面对另一位带着强弓劲弩兵卫的先天,还是免不得要吃亏的。”
“是吗?”
黎远问道,“不过相比于这个问题,我更好奇你们是如何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让消息在十余里的距离内打个来回的。”
“并且还要除去决策和执行的时间。”
“并不是这样,”猴腮脸现出一幅犹犹豫豫的样子,“小人明和您说,其实大人为了防止意外的变动,早先已经来到城里了。”
“只是还未对您通气。”
“那你们大人可真不够厚道呐,”黎远冷哼一声,“临时改动计划,明明之前告诉我的不是这样。”
“大人也说他的不是了,大人说,会给您补偿的。”猴腮脸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深深低下了头。
“不过阁下还是快跟小人走吧,那余梁要来了。”
“不急,”黎远轻飘飘扔出一句,“看完这盛景再走也不迟。”
“盛景?”
“你看天上。”
猴腮脸下意识抬起头,看到的是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景象。
在漆黑的天穹上,有无数繁星闪烁,更有日月并立,共悬于天际,但除了这奇异的天象之外,大地上还是和之前有着大日照耀的白昼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这——这——”
猴腮脸心神大震,他觉得定然是有什么未知的可怕事情发生了,这诡异的天象便是明证。
“还没完呢。”
黎远喃喃自语,下一刻漆黑的天穹上骤然浮现十颗可比日月的庞大星辰,并向大地各处坠落而下,它们的光芒遮住了日月,直到它们消失前,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生灵,脑海中都只剩下了它们。
好像它们便是这个世界的唯一。
坠星消失了,一切忽然又恢复了正常,只剩下那冉冉升起的朝阳,在天际投射下属于自己的光芒。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黎远用剑柄碰了一下猴腮脸,将其从震撼中唤醒,“看到了没?”
“阁、阁下,”猴腮脸还有些恍惚,“那、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好了,带路,”黎远发出一阵精神波动,让猴腮脸的脑子清醒了些许,“既然红灯使来了,那带我去见见他吧。”
“这——”
“怎么?你的脑袋还没清醒么?”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带您去。”
黎远背着双手,跟在猴腮脸背后进入屋门,木门轻轻“吱呀”一声关上,只留下一声自语。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呐。”
……
“花老,”玉蓉昕放下身前的圆形镜子,对老者说道,“那黎远似乎察觉了什么,我现在得立刻前往庆沖城去。”
“毕竟我们掌握有灵物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时主,”花老的老脸上恰到好处地现出一抹担忧,“那黎远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之前天象异变,乃不详之兆,此行恐生祸端。”
“不,花老,”玉蓉昕摇头,“虽然天象异变,但我明显感到身上不知怎么竟忽然一松,似乎武道之路忽然明晰了。”
“何况花老您也有这个感觉,说明那天相也许是福非祸,也许天地看到了我们武者的苦难也说不定。”
玉蓉昕一笑,“但是即使仙门开了武者的路,那距离我也太过遥远,计划还是不能有差错。”
“我只相信那不是祸端之兆。”
“时主您——唉——”
花老叹息一声,摇了摇双鬓花白的头,“我还是担心那黎远,恐其是个变数。”
“既然已经决定将他作为计划的一部分,就要尽力将计划进行下去。”
玉蓉昕将圆镜托起,交到老头手上,“花老,山庄这边,就交给您了。”
“老朽明白。”
玉蓉昕从袖袍中拿出一张画满银白色纹路的不知名灵符,贴在一座土黄色祭坛上,她随即站了上去,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灵符上。
无声的波动扫过,灵符连着精血化为虚无,玉蓉昕也消失在了祭坛上。
只留下撑船使花老站在祭坛旁,脸色毫无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
“师父,”御剑而行的白衫男子看着脚下黑气弥漫,深不知几许的巨大地脉陷坑,脸上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昆灵墟——”
“天机阁的那个老混蛋,”老者嘴角直抽搐,“这就是他们说的大动乱?”
“连承上界灵仙之意,拥有仙钟的昆灵墟都成真的废墟了!还有什么不会发生?”
“走!马上走!”
“蕤梃——”
御剑老者转身,却看到他的徒儿浑身黑气弥漫,更有一道黑气锁链一端缠在他的身上,一端连接地脉陷坑。
“大意了!”
“太白庚金剑——金者断其神!”
老者当机立断,一道凝实的六尺剑气自呼吸间吐出,狠狠斩在黑气锁链上,但这足以毁城灭邦的一击却只斩断了轻飘飘锁链的一半。
“镇星戊土剑,居正守中,以生太白!”
老者自下丹田中飞出一把三寸五彩小剑,在其手中长为一柄三尺长剑,长剑五彩之色流转,呼吸之间化为明黄,随即在它的主人手中,斩出一道白色剑气,威力比之前大了倍许。
黑气锁链无声而断,老者接过徒弟,看着黑气弥漫的昏厥模样,心下懊悔不已。
“该走了!”
御剑老者收回三尺长剑,看了眼天边飞速接近的几道霞光,以浑圆无形剑气裹住蕤梃,离开了这已经诞生出不详的昆灵墟旧地。
地脉陷坑里,一个懵懂的意志注视着他们的离去,发出一声宛若婴儿啼哭的叫声,在残破的地脉中震动传递。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