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不可开交之际,两个童稚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姑不走!姑姑!姑姑!”
两个小不点跌跌撞撞向这边跑来,一边一个扯住了黛玉的裙子。
他们身后跟着的水溶的妾室如烟俏皮地向太妃和水溶眨了眨眼。
水溶大喜,偷偷向她挑了一下大拇指。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水霖和水莹这两个机灵透顶的小家伙一出马,黛玉还真不好再执意要走了,蹲下身去,摸了摸两个孩子嫩滑的脸颊,柔声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睡?”
水莹没有说话却在黛玉左颊上吧唧亲了一口,示威似的看了同胞兄弟一眼。
水霖自然也不示弱,在黛玉右颊上也吧唧来了一口,伸手抱住了黛玉的脖子:“姑姑你好香哦!”
黛玉何曾这样被人“偷袭”过?芙蓉面上浮现一抹红晕,朦胧的灯光下更显娇艳。
水莹奇怪的伸手摸了摸黛玉的额头:“姑姑,你的脸为什么红了?你生病了么?额头好烫哦!”
黛玉又羞又窘,忙道:“没事,姑姑没事。”
水莹兴奋地比划着:“姑姑,今天下午我们玩儿的真好,像是变戏法儿一样,一下子我就从姑姑怀里到了那个姐姐怀里,真好玩儿!”
众人额上都出现了三根黑线。
却听水莹晃着黛玉的手道:“姑姑,我们再来一次嘛,好不好?”
水霖一把推开水莹:“你都玩儿过一次了,这次轮到我了!你说是不是啊,姑姑?”
黛玉哭笑不得,捏了捏两个孩子的脸颊,笑道:“好孩子,那不是玩儿,是姑姑不小心,若不是那个姐姐及时伸手,还真把你摔坏了呢!”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不信的神态。
太妃忙走过来拿拐杖在两个孩子的小屁股上轻轻敲了两下:“你们两个小捣蛋还不去睡觉?”
水莹瞪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往黛玉怀里一挤,扬起小脑袋:“莹儿要和姑姑睡!”
水霖也忙抱紧了黛玉的脖子:“霖儿也要!”
太妃故意苦笑道:“你看看,玉儿就是与众不同,连这两个隔三差五就要换奶子的小家伙,一见你就离不开了!”又向水溶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奶子,一个个妖妖乔乔的,往下他们两个也大了,也用不着奶子了,伺候他们的人让玉儿来选!玉儿的眼光,比咱们都强!”
黛玉待要推脱,水莹却已睡着了,只得把她轻轻抱了起来,把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旁边的水霖也不停地做“磕头虫”状。
太妃忙令众人噤声,走过去亲自把水霖抱起,向黛玉点了点头,向两个孩子所住的跨院走去。
只因水莹的手死死抓着黛玉的衣襟,黛玉脱身不得,只得和她一同睡了。
太妃含笑看看黛玉,又回头得意地冲水溶挤了挤眼。
水溶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母妃设计的计策?看到黛玉与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投缘,也欢喜不尽。
次日,雪雁因等一个晚上也没见黛玉等人到家中,心知出了事,一早起来,胡乱梳洗了,便来到王府中探听消息。
不想却见到黛玉正和太妃、水溶一同用早饭,她膝头上还坐着那位三岁的小郡主水莹,身旁的高凳上站着鼓着腮帮的水霖。
太妃不断哄着他们:“你们就顾了让姑姑喂你们吃饭,就不让姑姑吃了?你们看姑姑这样瘦,再不好好吃饭,生了病可怎么好?乖,快下来!”
黛玉其实看到这一对孩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璋儿,璋儿当年也是这般年纪……
于是把一腔姐弟之情几乎全部倾注到他们兄妹身上,把自己要离开王府的事,一时忘到了脑后。
此时看到雪雁过来,才猛然惊醒!
别说这两个孩子与璋儿并无半点相似,便是相似到十分,那也不是璋儿啊!一颗心渐渐冷静下来,慢慢盘算该当如何脱身。
水莹倒十分乖巧,听了祖母的话,便从黛玉膝上爬了下来。身边伺候的妇人赶上来喂饭。
水霖见水莹下去了,也便不闹了,乖乖任由下人过来伺候吃饭。
一时饭毕,还不等黛玉说话,水莹和水霖便过来拉着她要一同玩耍,这一日,除了偷空吩咐云溪跟雪雁解释昨晚之事,她便没有离开这两个孩子一刻。
到得晚间,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云溪替她推拿,她连话也懒得说,便睡着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是太妃安排的计谋,可惜,把两个孩子塞给她之后,除了用饭时见上一面,太妃和水溶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她不知道,北静太妃果真跑到皇宫里给她要来了郡主封诰,只是没跟她说罢了!
一连五天,天天如此。
这一天,不知为何,两个孩子乖了起来,不再来烦黛玉,反而拉着云溪云岚跑了。
黛玉乏得紧了,倚着贵妃榻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水溶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看着黛玉,一是抱着亲近之心,二是怕黛玉不辞而别。
此时见黛玉就那么睡着了,天气已是深秋,以她单薄的身子,如何受得了?于是赶紧去取了一张毯子,走过去轻轻给黛玉盖上。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股淡淡的、清清的、幽幽的香气扑鼻而来,那优雅而温馨,清淡而迷离的香气,几乎迷失了他的心。
他就那么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痴痴地凝视着那张熟睡中的芙蓉娇靥。即便睡着了,为何她的罥烟眉仍旧微微蹙起,是还在想着如何逃出王府么?还是在想着那个……前些天来王府找她的龙天逸?
为何,我和她里的这样近,她的心却离我那么远?
他伸出手,真想把黛玉眉间的褶皱抚平,他想看到她的笑啊!她的笑清澈、纯净、灵动,她微笑的瞬间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时刻!
可是他不敢,他怕,他怕他会惊醒了她,怕她会责怪他,就此远离他!
无声的叹息,却如同一个沉重的包袱,沉甸甸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