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云从没见过父亲这样方寸大乱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月被摇晃的骨头都要散了,一面尽力挣脱一面说道:“老爷你别这样!我……夫人她……她……她就在里面!”
龙天逸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抬头望天,刺目的阳光使得他眼中很狂充盈了泪水。
龙行云抱住他的肩膀,哭道:“爹爹……我要娘亲啊!”
小月看的不忍,忙道:“老爷、少爷,你们哭什么啊!怎么不进去看看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龙天逸牵着龙行云,迈着重似千钧的步子,一步一步挨进房中,方婶婶从耳房里走出来,略微探了探头,便把身子缩了回去。
龙天逸走到内室门前,看到那低垂的床帐,眼中的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哽咽道:“玉儿,是我害了你……”
龙行云扑到床前,掀开帐子,一头扎进床中,拍打着黛玉的身子哭道:“娘亲醒醒!儿子以后再也不淘气了!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啊!”
龙天逸走到床边,轻轻把帐子挂起,呆愣愣盯着黛玉那略显苍白的面容,把龙行云抱了起来,低声道:“行云,你娘生平喜好安宁,你不要吵到她了……”
龙行云忽然抹了把眼泪,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叫道:“爹,不对啊!你看!”
这时,早已醒来的黛玉再也憋不住笑了,张开秀目,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道:“怎么,你们父子俩当我死了吗?”
龙天逸惊喜交加,放开龙行云,一把将黛玉搂入怀中,紧紧抱住,低声道:“玉儿,你可吓死我了!你几时这么顽皮了?”
不防他坐下来的时候,碰到了新生婴儿,那女孩儿张开小嘴放声大哭。龙行云挤过去拍着小婴儿道:“妹妹乖!不哭了!娘亲最坏了,差点把哥哥和爹爹吓死!”
黛玉抿唇一笑,伸手在龙行云脑门上点了一下,道:“谁叫你们这几个月心心念念总是这个小丫头?一个就说吃什么对胎儿好,另一个就早早准备玩物,要我把妹妹养的白白胖胖的,怎么就没人关心一下我啊!”
龙行云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的道:“原来娘亲这么小气的!”
龙天逸在黛玉耳畔柔声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会这样关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么?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我辛辛苦苦替你熬的药全洒了!”
黛玉粉面微红,悄悄一笑:“那你再去熬也就是了!”
龙天逸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扶着她睡下,替她盖好被子,一扯龙行云:“走吧,让你娘好生歇着,咱们父子俩再去熬药!”
龙行云嘀咕道:“以后要好生教管妹妹,可不能像娘亲一样淘气!”
沈嬷嬷见此间无事了,便告辞去了。
龙天逸重新熬了给黛玉补身子的药,亲自端来,把小婴儿抱到摇篮里,在黛玉背后垫了个大靠枕,扶她坐好,这才把药试好了温度,一勺勺,喂给黛玉。龙行云在旁边伺候着,黛玉若微微一蹙眉,他便把精心拣择的蜜饯塞进黛玉口中。
龙天逸笑道:“我们可都把你当宝供着,往后可不许这样吓唬我们了!你可不知道行云哭得有多惨!”
龙行云吐了吐舌头:“娘亲,你还没看见爹爹那副样子呢!以前您跟我讲‘失魂落魄’,我总不明白,方才见了爹爹的样子,才明白过来!”
黛玉的脸有些泛红,知道自己玩儿得有点过了,乖乖吃了药,道:“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龙行云眼看着黛玉在龙天逸的服侍下躺好,这才放下手里剩余的蜜饯,跑到摇篮边去看妹妹了。
龙天逸俯身在黛玉额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柔声道:“你这一次虽然有些过分,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你,那时的你古灵精怪的,便是淘气也和别人不一样。”
黛玉微微叹了口气:“还说呢,那时你不辞而别,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呢!”
龙天逸给她掩了掩被子,微笑道:“一切都成过往了,等你身子大好了,我们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开始我们的逍遥游,如何?”
黛玉点了点头,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从被下伸出手和龙天逸牢牢相握。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龙天逸拉着黛玉的手,轻轻说道,“这半阙词,这刚好能形容我们此刻眼中所见。”
黛玉抿唇而笑:“你怎么不念完了?”
龙天逸哈哈一笑:“我只会这样断章取义而已!你看,这一带青山,万顷碧波,远处层林带着漠漠轻寒……”
黛玉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几时沾染上这些酸腐之气的?如今已经秋风渐起,北雁南归,过往的好景致已经十亭没了九亭……”
龙天逸打断了她的话:“你这话就错了!一年分四季,四季各有不同,春天固然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夏季也有荷花出水,蝉鸣高柳;秋天天高云远,天朗气清,又有霜叶红于二月花,黄花匝地之景……说到秋景呢,你知道哪里最好?”
黛玉好笑的看着他:“你直说想家了便是,何必绕这么大圈子,又是吟诗又是细数四季景致的?”
龙天逸尴尬一笑:“我们出来日子也不短了,两个孩子毕竟还小……”
黛玉白了他一眼,嗔道:“有道是母子连心,难道我便不牵挂他们么?只是,你知道,我从小经历了这么多,我知道,对于孩子既不能纵宠,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才给他们请了师父好生教导,给他们一个磨砺的机会。”
龙天逸笑道:“我怎么会不理解你这一番苦心,只是……”
黛玉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龙天逸顺着黛玉的手指看去,前面层林尽染,一片阔达之态,并无甚出奇之处,忽然脖子里滑腻腻的,他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抓,却听黛玉拍手笑道:“哈哈,这才是一报还一报!谁让你昨天拿鳝鱼当蛇来吓我?我今天就让泥鳅和你公用一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