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了点头,忽然记起方婶婶是个盲人,忙道:“是啊,我今天遇到坏人,几乎被勒死。”
方婶婶在她身旁坐下,摸索着倒了一杯茶推到黛玉面前,问道:“姑娘,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怎么会来到这荒僻之处?”
黛玉叹了口气:“我原本是信王爷的义女,因为信王府出了事,为了避难来到蕞城,谁知……”
方婶婶不等她说完,呼吸急促,立刻问道:“你果真是信王爷的女儿?”她的神色很奇怪,既像是痛苦又像是哀怨。
黛玉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是这里的人,因为和信王爷偶遇,王爷便收我做了义女,还讨来封诰,成了宝莲郡主。”
方婶婶对她这段莫名其妙的话感到莫名所以,问道:“你这么说,你来到这里不久?”
黛玉点头道:“不错,刚刚不到一年,在信王府住了七个半月,在九王爷的景福王府住了一个多月。”
方婶婶却好似根本不在意她在说什么,径自问道:“信王妃对你如何?”
黛玉据实回答:“起先着实不错,为人也细心体贴,对义父也十分温柔。王府下人对王妃都交口称赞。”她隐约觉得这位方婶婶与王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说话仍旧有所保留。
方婶婶神色哀戚:“她千方百计那样做,就是为了对他好。唉,其实她本不是个坏人。”
黛玉试探着问道:“莫非方婶婶和王妃乃是素识?”
方婶婶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姑娘,你方才说,起先不错,那么后来呢?后来她对你不好了?她对王爷如何?”
黛玉叹道:“虽然我并没有见到她遇害,但我已肯定,她遭了毒手。因为,这件事与拜月教有关。”
方婶婶身子一震,眼中慢慢流下泪来:“没想到竟弄成这样……”顿了一顿,又问,“拜月教何以要对付她?”
“拜月教的目标不是她,”黛玉苦笑道,“而是我。传闻,我便是那个能使月神降临的祭品。”
方婶婶神色一动,有些小心的问:“可以让我摸一摸你的脸吗?”
黛玉知道可能会从她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于是往方婶婶那边挪了挪,把方婶婶的手抬到自己面前。
方婶婶仔细地摩挲着黛玉的五官、脸型,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黛玉忙问:“有什么不妥么?”既然历史上上能有阳货、孔子这样面貌相似到十分的人,那么如今有人和自己相貌相同便也不足为奇,说不定是因为那个和自己相似的人而是自己陷入眼前的困境的呢。
“姑娘,”方婶婶幽幽说道,“你只知道拜月教要找你,可曾知道当今皇上也要找你?”
想到对自己穷追不舍的三位王爷,黛玉心中一动,若无皇帝旨意,他们何苦对一个少妇穷追不舍?
方婶婶续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起身捧了一轴画过来,递给黛玉。
黛玉展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画上的女子面貌与她一般不二!不过画纸已经有些泛黄,颜料也有些脱落,显然是古物,忙问:“这是?”画上没有题跋,不知作画年月。
方婶婶道:“不止于此。两年前,我的眼睛还没瞎,意外的得到了这幅画,据说宫里也在御花园中发掘出来一尊玉像,都是刻画的同一个人,据传便是我们群玉国的开国女主。”
“此事大有蹊跷……”黛玉想到这里,竟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方婶婶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女主当日也有画像流传于世,可是后来全都毁了。听闻,女主虽非相貌极丑,却绝不可能是这等绝色。”
黛玉的思绪有些乱了,强迫自己把这些放到一边,问道:“方婶婶方才话里话外似乎与信王妃熟稔,不知这是何故?”
方婶婶叹了口气:“我和她岂止相熟?我是她嫡亲的姐姐。”
黛玉大吃了一惊,王妃四十许人,比方婶婶年轻了十几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是姐妹?
方婶婶苦笑道:“你别看我衰老成这样,其实我今年只有四十六岁。”
她神色黯然,慢慢讲起了往事:“我和你义父本是贫贱夫妻,他那时常年征战,我在家中供养一家老小,他也难得回来和我相聚,夫妻之间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深情,可是我们女子,总是要三从四德的,既然嫁了他,这一生一世就是他的人了。
后来我生下了剑儿,本来想要告诉他,可是兵祸蔓延,家书值得万两黄金,到底这信儿也没能传到他那里。后来,公婆寿终,也是我一人发送。再后来,边关稳定,他班师回京,立刻被封了王爷,我也就成了王妃,剑儿已经五岁,被我送往深山投名师学艺去了,我总想告诉他,我们已经有一个健壮的儿子了,只是他一直……我总是没有机会和他说。
我虽然相貌不丑,但是多年来的操劳与忧虑,却使我过早地衰老了。后来我那新寡的妹妹来投奔我,与王爷一见钟情。她百般恳求我,让我把她给王爷收作妾室。从那以后,我想见王爷一趟便更加不容易。唉,真是夙世的冤孽啊!他们倒都对我不薄,可我想要的并非衣食无忧、金玉珠宝啊!
后来我不巧患上了一种怪病,穷尽心力仍旧毫无起色,心灰意冷之下,便离家出走了,临行留下一封书信,要王爷把我那妹妹扶做正室,唉,便是我不说,想必他也会这样做吧。
我家里本来世代行医,只因我是女子,随虽从小耳濡目染,却不曾想过以此安身立命,父亲全力教授,我也只是当它过眼云烟。这一次是生死攸关,却不得不翻看家中藏书。这么一来,不光治好了自己的病,而且深有所得。
后来剑儿学成归来,我也不欲令他回去认父,我们母子相依,只要过得快活变成了。除了为剑儿讨得一房贤妻,我也没有别的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