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确诊有孕七个多月后,丽娘顺利的生下个大胖小子,夫妻两笑得合不拢嘴。
这七个多月中,义妁来往飘香酒馆,药铺,家之间,家里的东西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具都齐备了。在药铺逗留期间,她发现张老板其实是个饱学之士,且对医学脉法药草也十分了解,在他的指导下,义妁得以再一次较为全面的温习医学这门学问。阿宝也长高了些,除了有了别的玩伴,更与小柯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因而有时候,义妁把阿宝放在小柯那儿。阿宝结交了一些别的小孩做朋友后,那些小孩有时也会扎堆的来义妁他们的住所找阿宝玩。这些孩子起初都有好几份害怕义妁。然而不久也发现,她与普通的姐姐差不多。并不像看起来那样难以亲近,其实是个挺温柔的姐姐。
乡里的小孩子非常喜欢玩打糠包,跳格子,单脚跳,蒙眼瞎等游戏。
今天天擦黑时,义妁与阿宝干完活从酒馆回去时,阿宝蹦蹦跳跳的跑在前面。义妁远远的见到八九个孩子在离他们住处不远的的旷地上玩扔沙包的游戏。
“阿宝!过来玩游戏,不过只能等这次打到喜花后重新开始才行。”好像已经出局的大贵看到阿宝道。大贵是阿宝结识的第一个年龄相差不大的朋友,更是最开始与阿宝好生说话的朋友。随后亦看到阿宝的姐姐来了,瞬间变有点紧张起来了。
“我要玩。姐姐可以吗?”阿宝高兴的道。
“‘当然可以,你在这玩不能走远,若是他们要去别处玩了,即使很想跟着去也要先跑来告诉我,知道吗?”义妁道。大贵看着对阿宝说话的义妁,心里想到自己的姐姐,想着自己的姐姐明明比阿宝的姐姐年岁大,却一点也不温柔,总是和自己抢东西吃,像个强盗一样彪悍蛮横。大贵去阿宝家里玩过几次,义妁有时会给他干果子吃,有时还会让他一起吃饭。更有一次让毛草割伤了手指不敢回去,阿宝带着他去了自己家,阿宝姐姐立刻找了药给自己包了伤口。大贵觉得她很好是个很好的很温柔的姐姐,但是如今却总有点奇怪他只要看到阿宝的姐姐都不太敢说话。他心下里希望自己的姐姐能有阿宝姐姐一半温柔就好。虽然阿宝姐姐说自己的姐姐很有趣非常可爱,更还说自己与姐姐关系好,真是奇怪,她果然还是是个怪人。和她说过很多回话的姐姐也在家里说她不喜欢多说话是个有些奇怪的人,明明比自己还小几岁却好像大人一样一点都不爱玩闹不爱笑似乎考虑着很多很多的事。
“嗯!”阿宝高兴的用力点头。
“姐姐去做饭,阿宝去玩吧。”义妁看着弟弟笑着道。大贵觉得阿宝姐姐笑的多啊,她总是对阿宝笑啊。
阿宝笑着立刻跑去了。
糠包,是在一定大小的布袋里放了糠等谷壳之后再缝起来的轻巧软软的手掌大小的沙包。游戏规则是,几个人平均的分为两队。用一个沙包来玩,互相扔砸沙包的游戏。被打到了就要出局。但是如果接到了,沙包不落地就可以救一个出局的队友归队,或者寸者,等有对有出局时可以用此让那个人继续留在队伍中。是越玩越有趣的游戏,而且玩完游戏后。同意对的人总是更加亲密,难免相约下次继续较量,而且心中都不是很想换队友。然而再次玩时,他们总忘了上次玩时的事。
没玩多久,远处就有人喊着他们的小名,让他们回家吃晚饭。孩子一听饭好了,玩了一下午的孩子瞬间感觉到饥肠辘辘。还在游戏中就毫无秩序的散了。
“肚子好饿,今天先这样!我们回去吃饭了!”几个孩子高兴的便往回跑,边说。大家一致赞同。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大贵和阿宝两人了。具体说大贵这孩子,大贵家有五个兄弟姐妹,他是家中最小的,两个哥哥成家了,一个做了倒插门,一个在邻村做木匠安家落户了,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姐姐去年出嫁了,就嫁在这个乡里,还有一个就是那个蛮横彪悍今年十四岁的姐姐了,他们经常吵架,抢东西吃。除此之外,他还有十四个都已经成家了的堂兄弟姐妹,他父亲是家中老幺,祖父母跟着他住。所以他家是个十足的大家挺,家境清寒,他们家正好在相反方向的街尾。
此时个头大,八岁的大贵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响,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与阿宝两人说起了话,大贵手里拿着沙包在手上扔来扔去。
“阿宝,你父母亲呢?”大贵对阿宝道。
“我没有见过阿母。姐姐说阿母在我出生时变成天上的星星了。现在阿翁不知道在哪儿。”阿宝道。
“是吗,天上的星星是人吗?“大贵疑惑的道。
“我不知道。“阿宝道。
“我听大人们说,是因为你的父母死了。”大贵道。
“死了是什么意思?”阿宝道。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就像我曾经有过一个弟弟的,但是病死了,就又没有弟弟了。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大贵想了想道。
“那我的阿母应该也是死了。”阿宝想了想道。“你的弟弟说不定也成了天上的星星。“
“你姐姐肯定骗你。“大贵道。
“姐姐不会说谎。更不会骗我。“阿宝道。
“你看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哪里会有那么人死了?而且人怎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呢。人死了就进土里了。“大贵道。
“我不知道。”阿宝道。
大贵想了想,突然道:“阿宝,你有没有去县城听过说书?”
阿宝摇头,说道:“我们没有钱。姐姐也没有时间。“
“我家也没有钱。一年最多也只是有可能去一次。对了过年的时候,你可以等过年时叫你姐姐带你去,她一定会答应。过年说也不会被骂,因为过年不能骂人吵架不吉利,来年日子就会不好过。”大贵道。义妁与大贵他们家可以算是乡里最穷的两户人家了。
“姐姐不会骂我。“阿宝道。
“那真好,我总是和姐姐吵架,有时还打假,还总是被阿母,阿翁骂。“大贵咂舌道。
“县城里有趣吗?”阿宝道。
“有趣,有趣,可有趣了。“大贵立刻兴致勃勃的道:”哪里好吃可多了,有薄皮的蒸面片儿,油肉丸子串,炸面饼子,香酥鸡蛋,肉粉,干麻粉,甜水儿,肉包子简直太多了。还有更多好玩的,但是很多都要钱才能玩儿。还有街上的说书人,那些说书人可有意思了。而且偷偷听不要钱,还有很多热闹可看。”此时他的脑海里浮起的全是县城的好吃的,肚子响应似的发出一长串咕噜噜的响声。
“好饿,不知道我家饭做好了没有。”大贵咂舌道。
“我也饿了。”阿宝听了大贵说了好些他都不知道听起来就很好吃的东西,也觉得饿了起来。但是他知道姐姐才回家,饭菜肯定是还没有好的。
“阿宝,我想了想你的情况。想起前年过年阿翁带着大家去县里玩听的那段书。”大贵说,“书里说就有你这样的情况。”
阿宝不太懂他的意思。
“说不定你的阿翁,也因为你阿母不在了所以才走了。”大贵说。
“兔崽子,喊你吃饭听不到吗?!”大贵的母亲喊了半天还不见人,便寻了过来。见到儿子便训斥道。
大贵一见立刻弹起来,飞跑过去。忙道:
“阿母,家里饭好了是吗?怎么现在才叫我,我肚子都要饿瘪了!“
“还知道饿!要全家等你!小心不让你吃饭!”
“阿宝,明天再玩,我先回去吃饭了,肚子饿死了!”大贵笑着跳着对阿宝大声的喊道。
“好。”阿宝大声回应道。
大贵的话没有说完,阿宝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跟在母亲身后的大贵,心里却觉得好像有点伤心,慢慢的才转身回去。
“姐姐,我肚子饿了。”阿宝踏进房门道。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与姐姐住的地方都不算是个家,别人的房子都有门板挡着。他们住的地方下面都是空的,虽然现在他们在阁楼上睡觉也很舒服,但是总觉得不像一个真正的家,不像阿翁还在时的家。
“阿宝,再等等马上就好。”义妁看了眼阿宝忙道。阿宝看着不高壮的高高瘦瘦的姐姐,看着她忙着边切菜,又洗菜又烧火的身影,想起印象中高大的阿翁。
“姐姐,阿翁怎么还不来找我们?”阿宝站在一旁道。
义妁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一会开口道:“要耐心等,耐心等总有一天能见到阿翁的。”
“为什么别人的阿翁不用耐心等,天天能见到,我们却要耐心的等?”阿宝道。
“阿宝,大家都不一样。”义妁又边切着菜边说道。
“大贵他们也都不一样,但是却都不用等。”阿宝道。
“那是因为我们和大贵他们又不一样。”义妁道。
“为什么?哪里不一样?”阿宝道。
“阿宝,阿翁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只要一处理好,肯定会立刻就来找我们的。”义妁道。
“姐姐,我们不应该离开的,也许就是因为我们离开了,所以阿翁才找不到我们。阿宝才一直见不到阿翁。”阿宝闹脾气的说道。
“阿宝?”义妁转头看向阿宝。
“阿宝不应该听姐姐的话,不应该离开那里的。都是姐姐不好,所以阿宝才见不到阿翁。姐姐太坏了,而且只有姐姐见到阿母,阿宝从来没有见到过!”阿宝一说完,赌气的自己顺着绳梯摇摇晃晃的爬上阁楼。义妁生怕他摔下来,立刻过去。阿宝却又关了楼板。
“阿宝你生姐姐的气了?“义妁敲着楼板问道。阿宝不做声,不理她。
“好吧,姐姐先去做饭,等你生好气了就下来吃饭。“义妁道。
切好菜,将菜丢进铁锅里。盖上锅盖后,义妁灶前添火,加着加着却忍不住落泪了。他们也等了一个多月在阿翁让他们待的地方。阿翁那么聪明,若是没有事肯定早已经找来了的。她也不想离开那里,当初一看到那草屋时就萌生了在那里等阿翁的念想。但是看到里面的狼籍混乱之后,又想到才经历过的恐怖的事,便知道不能在那里等。阿翁将阿宝交给自己照看,她不能让阿宝有闪失。
做好菜后,义妁叫阿宝下来吃饭。阿宝却奇怪的闹了变扭,饭都不愿意下来吃。
“阿宝,你再不下来姐姐生气了。”义妁道。
“不吃,不下来。”阿宝闹着脾气道。
“之前不是还说肚子饿了?“义妁道。
“之前是之前,现在不想吃了。“阿宝道。
“好吧,姐姐给你热着饭菜,等你饿了再来吃。“义妁叹了口气道。
阿宝不吃,她一个人自然也没有心情吃饭。便呆呆的坐在下面,看着已经快要完全黑了的天空。她思考起未来的事来,然而完全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她毕竟也只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好多事情都还闹不太明白。阿宝责怪自己,她也觉得说不定真的应该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她疼爱这个弟弟,而且自从阿翁生死未卜之后,她更一直觉得阿宝可怜。在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阿翁阿母对自己关怀备至,还有举夫太公陪伴玩耍。生活温馨幸福,从来不曾感觉过难过。然而阿宝完全不一样,一出生就没有见过有趣温柔的阿母,现在还跟着自己受苦。义妁越想,越觉得难过。不单单只为阿宝,还有她自己。她想念父母都在身边的日子,想念父母的关怀。
过了好久,她才站起来,端着饭菜重新的焖在铁锅里。这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吃饭。义妁爬上阁楼时,阿宝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