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暮生在门外求见,说是急事禀报!”张达迈着步子走进御书房轻声说道,这些天御书房显然成了冷呈风的寝宫。
“让他进来!”冷呈风抬起有些暗红的眸子,俊朗的五官依旧,只是眼里的疲惫让人看得心疼。
“是不是尘儿那边出了什么事?”冷呈风见暮生走了进来,充满血丝的眼里盈满了担忧。
“娘娘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暮生看着冷呈风脸上的紧张,缓缓说道,他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他。就算他永远找不到烟儿,至少知道她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你说什么!尘儿有了身孕,她有了朕的孩子!”冷呈风原本暗红的眸子突然染上了耀眼夺目的光彩,声音里带着轻颤,心底升起的喜悦比坐上龙椅时还要开心百倍。仿佛所有的开心绚烂只不过是一瞬,随即眼里的光芒顿时散去,充满血丝的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暮生,尘儿的身子能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冷呈风淡淡开口,胡太医当日的话他记得一清二楚,尘儿那日伤及子宫,不宜再受孕,所以他才让太医院每天熬上避孕的汤药。
“属下只能说机会甚微。”暮生一贯冷漠的眸子微微低垂,如果留下这孩子无疑是用皇后的命来赌。
“尘儿是让你帮她落掉腹中的孩子?”冷呈风薄唇扯出一抹苦笑,以尘儿的冷静果断的个性,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个孩子。
“是!”暮生看了眼冷呈风,他明明是在笑,却苦涩异常,却还是点了点头。
“帮她落掉吧!”过了许久冷呈风才开口说道,低沉的声音颤抖的厉害,高大的身子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用用的砸了一下,脚步有些站立不稳,简单的五个字却像是一把把小刀刺着他的心脏,那种锥心的疼痛痛到无以复加。
“皇上……”暮生凝视着冷呈风,想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下去。
“如果这孩子要用尘儿的命去换,朕宁可不要!”冷呈风充满苦涩的脸上多了一抹坚定。他只要她能平安的活着。
后半夜,梁御尘从噩梦中惊醒,坐起了身子,绝色的脸旁苍白的厉害,光洁的额头上也泛出了一层冷汗。她竟然做了噩梦!
梦境中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曾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黑与白交相辉映的灵堂,惨白的灯光打在上面,凄切悲痛的哀乐不断围绕在耳边,她清瘦的身子一动不动的跪在父母的尸体面前,痛哭到失声,周围站着许多人,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充满敌意脸庞,一双双歹毒的眼睛,不断的嘲笑着自己,仿佛想要吞噬最无助的自己。
那画面她这一辈子都记得,当时的梁氏一夜之间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她面对生死的无助和失去至亲的悲伤都淹没在这充满绝杀的黑暗之中。只要再有人推上她一把就会坠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这时候她看到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出现了,浅浅的光亮驱走了一些黑暗,迈着还不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天真无邪的眸子泛着泪光却冷冷的凝望着她,纯黑色的瞳仁中那强烈的恨意让她看的心惊。那孩子红润柔软的小唇瓣一下子变得苍白,和灵堂上父母的唇色一样,眼神却越发的阴冷,像极了某个人,张开嘴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
“为什么不要我!娘,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不要我!”稚嫩的童声让她再一次跌入黑暗之中,那声音绝望而悲伤,周围的黑暗将她彻底淹没,身子仿佛置身在冰冷的寒潭之中,寒冷彻骨。
梁御尘右手掀开被子,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走下床将床边桌子上早已经熄灭的蜡烛重新点燃,晕黄的光线慢慢扩散开来,驱走了屋内的黑。
伸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刚刚剧烈跳动的心跳也逐渐平复了下来,父母突然离世后,这样的梦境曾反复出现在无助的夜里,无情的撕碎了她最后一点点的脆弱,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接管了梁氏,不管一路多艰难,她还是成功的为梁氏扭转了局面,从此后她再也没有梦到过这一幕,因为她已经足够的强大去和无助绝望抗衡,她再也不是因为噩梦而哭醒的孩子。没想到它竟然再次出现在梦境之中,还多了一个孩子。
梁御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一个多月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是一小团肉还是已经有了初步的形状?
“你是在怪我吗?”想起梦中那个孩子,梁御尘长长的叹了口气。
窗外的黑暗渐渐褪去,点点的白光透过云层,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梁御尘推开紧闭的门扉,呼啸而进的冷风夹着片片雪花吹了进来,落在她红色的裙装之上,然后像是融化在一团火焰之中,梁御尘看着门外,眼前的一切像是笼罩在了一片雪白之中,地上早已经是积了厚厚一层积雪,昨夜的雪下得悄然无声,她竟然没有发觉。
梁御尘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抬头望着天空仍旧在不停飘落的雪花,晶莹剔透,像是一个个飞舞着的精灵,绚烂一舞之后垂落在地,慢慢融化消失。低头看着地上那两排依稀可见的脚印,不断飘落的雪还没有来得及将它完全覆盖,梁御尘皱了皱眉,看向御书房的位置,昨夜他一直站在门外?
“娘娘,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桃儿脸色有些不佳,一想到小姐真的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心里就一阵难过。
“桃儿,下雪了,扶我出去走走!”目光从地上那两排脚印移开,朝着桃儿轻声说道,想起昨夜的梦坚定的心竟然有些犹豫。
桃儿点了点头,进屋取了一件厚实的披风,为梁御尘披上才扶着她朝着院子里走去。
梁御尘脚上一双黄色的高底棉靴踩在积雪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是一串串音符,简单的节奏却能敲进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