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本可以从我讲起,但我的故事又怎么能离开她呢?一个传统的女人,一个很平凡的女人,一个品行高尚贤惠能干的女人—我的母亲,她终究离开了我,可是她的过去呢?一定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生前曾多次和我聊起她生命中记忆尤深的片段,那就从走出大山开始吧)
母亲兄弟姊妹五个,她是家里的长女,在一个非常封闭的小山村是可以想象的到,她在家中的情形,出生在20世纪的四十年代,中国还未解放,农村困苦潦倒的生活让她内心产生一股强烈的力量,我要出去!走出这片大山,才能走出自己的新天地!
尽管家里的生活非常的拮据,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母亲还是凭着顽强的毅力,珍惜每天不用看管弟弟妹妹稍空闲的那点时间学习,终于迎来了她生命里的第一道绚丽的阳光,她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到郦城县,成为一名技工学校的学生。
(此技工学校非彼技工学校,那个时期技工学校的学历相当于现在的一本),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母亲辗转反复,月光清凌凌的照在土炕上,弟弟妹妹们都安静地睡着了,缝缝补补的被子也盖住了头露出了脚,她发誓将来出去了一定要帮助家里改善生活。
清晨,天蒙蒙亮,外祖母便做好了一锅玉米粥,破天荒地给母亲煮了两个鸡蛋,母亲拿在手里闻了闻,蛋香扑鼻诱人,又放到了桌子上,她知道,她是她们村子唯一的一个保送生,其他的同学都是另外几个村子的,她的村子是穷的出了名的,外祖母担心在车上别人都吃鸡蛋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很丢人?
外祖父赶着一辆小马车,驮着大包小卷的东西和母亲跑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才坐上通往郦城县的大卡车上,临走时唯一添置的就是一双外祖母缝制的新布鞋,母亲一路上都没舍得穿,好上车的时候才换上。
卡车渐行渐远,回头望去什么时候才能改变那一成不变的穷苦生活?而奔向未来的会有能够吃饱的饭菜,会有无人束缚的业余生活,会有明亮的教室崭新的书本,会有来自不同地方的同学和老师,当然,还会有一场羞涩的恋爱,因为母亲去读书的时候已经21岁了。
岁月如歌,谁说不是呢?转眼间技工学校毕业了,她和同学王淑芸一起分配到磨工车间,对了,我母亲的名字叫庄春辉,因为在这个车间里另一个名字将要和庄春辉紧紧联系在一起,那就是让她一见钟情的帅帅的青年人,我的父亲辛成功。
祖父挺有远见,给我父亲起的名字后来的验证还算名副其实,但我问母亲,父亲的哪一点吸引了她呢?让她没有悬念的毅然地选择了和她一样家庭并不富裕的穷小子?母亲的眼神中闪烁着喜悦,尽管为了哄她开心经常提这个问题,但她的回应没有因时间的推移而改变,每一次都是一样相似的神情。
母亲说,他帅!高高的个子,轮廓分明的脸庞,没想到母亲还是一个外貌控,更打动母亲的是父亲一身的才华,换做今日,那还不得是好男儿前十强,父亲能弹会唱,还写一首我迄今也没超越的毛笔字和钢笔字,要知道我的字也不是白给的!他的才华不是徒有虚表,他坚定的目光和果断的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深得母亲的喜欢。
于是,在那年那月那天,特别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所有的年月日都是同一个数字,他们结合了,唯一能留下历史见证的就是他们结婚时工友们一块两块合在一起买的大镜子,镜子的四分之一写满了某某某赠。
这就是他们的婚姻,走过金婚五十年,磕磕碰碰幸幸福福,按照这个版本的塑造,我幸福的概率应该大于不幸的概率,然而,人类不是精心成批量造,也不是精雕细刻造,人造人,交集了各种基因的碰撞,在外来化学作用下,变成一个又一个特别的自己,我---就是最特别的一个(之一)。
我的故事,早就想写成一部小说,不为卖钱,不为名利,因为半生幸福着痛苦着,爱着恨着,如张雨生唱的【大海】,潮起潮落,一个人走在海边,回忆深情往事,尽管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但还是值得期待,留恋,终有一日,我的灵魂归向大海,事情做完了,心也安了。
心存幻想就是我,心存完美也是我,当然幻想总会破灭,完美地将我的人生击碎,我想平淡,可那是后半生的事情了,既然上帝让我的前半生充满了戏剧性,那我就全力以赴地主演,用真实的情感去演绎天真,纯真,时尚,诱惑,磨难,以坚定的心走过一程又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