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
虽然第一天淋了一场雨,但是第二天第三天还活蹦乱跳地上课、采访,为什么偏偏第四天病了呢?
不过,听说傻子不容易生病;我生病了,说明我不是傻子。
“已经烧到39度了啊。”校医院的值班医生马上给我开了一张证明,还有,普普通通的退烧药。
我回到宿舍,拍了一张证明发给简洛,拜托简洛帮忙请假了。
我现在头晕晕乎乎,由于精力大不比小时候发着烧还不忘看电视,实在皮不动,吞了一片药就上床睡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消息提醒的振动吵醒了。
“你稿子写的怎么样了?”是萧灼。
唉,还有这回事。我现在吃了退烧药感觉似乎好一些了,就爬下床打开电脑。
嗒嗒嗒。
嗒嗒嗒。
秦司年说了那么多,似乎我只要理理顺序、修改表达、衔接成文就可以了?我虽然头还是有点重,但是写的非常快。
约摸一小时后,我写完了。自觉中规中矩,复制粘贴发送,我一气呵成,想继续睡觉。
但是萧灼马上回了一条消息:“你写的什么垃圾。”
我一下愣住了。怪也怪我今天发着烧。我这人就是一旦生病了,心理就和生理一起变脆弱了。平时他这么说,我肯定要和他吵起来,但是现在我只感觉委屈,委屈得想哭。
然后我就真的哭了。
哭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该让简洛下课回宿舍的时候一下撞破。
“你怎么了?”她一脸愕然。
我慌忙抹抹眼泪。天哪,太尴尬了——我的人生信条之二就是不在有人处哭。这下我也忘了什么委屈不委屈,只想着怎么混过去。
“没什么,就是……水喝多了。”我怀疑自己真是脑子烧坏了。
再怎么胡编也不是这种理由啊——简洛的脸上也清晰地写着这一点。“你肯定有事。”简洛用温柔的语气问,走到我身边轻轻摸了摸我的背,“没事,和我说不要紧的。我们是朋友吧。”
“其实真的是小事,就是我写的东西,被说太烂了。”我已经擦干眼泪了,对着她笑了笑。
简洛皱起眉,“谁啊,这么不会说话。”
这时,萧灼又发来一长段话:
“仅仅把材料堆砌起来是不行的。你这样简直在写纸片人。
你要尝试用平面的文字塑造立体的人物,让读者能产生共鸣。你要和读者共情,想象代入他们。他们希望看到什么?他们会被什么打动?举个例子,如果你写出了秦司年身上他们向往的品质,或者共通的情怀,就很可能让他们产生共鸣。比如,他身上始终如一的不断探索的好奇心,很多人也曾有过,但是最终都消磨殆尽;秦司年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他是很多人理想的影子,这就是一个可以打动人的地方。这是一个角度,你可以自己再思考一下,找这种内容深入挖掘。找一个点,学会裁剪素材,不需要全部搬上去。
你语言生动地写他发过很多含金量高的论文,他年纪轻轻学术成果辉煌或平铺直叙地写,都是一样的。不用花过多笔墨,这些事实要写,但是没必要大书特书。这些都是肤浅的东西,你要透过这些去看他这个人——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情感,他的生活——他与一般人有什么不同?有什么相同?你要想,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总之你再自己好好想想。”
这一段话看得我一愣,也让我觉得不委屈了。批评带上建设性意见,我要是还不平那就是我小心眼了。这每一条都直击心灵啊。
我思索间,简洛也看到了我屏幕上萧灼发来的长篇大论。
“是萧灼学长?”她有些惊讶。
“啊,是的。”我赶紧说,“不过我真的没有什么,他说的都是对的,我刚刚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
简洛却打断我,“你还生着病,他也太不体谅了!”颇有为我打抱不平之色。
“他也不知道。”我有点尴尬地为他说了一句公道话。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仙女室友的关心。只是,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简洛并不完全是关心我。后来的很多事情,也都让我懊悔,我为什么总是那么后知后觉。
“那就应该告诉他。”简洛似乎比我还生气,“你不说,我去说。”
我一惊,“欸,真的不用……”可是她已经打了萧灼的电话。
只听简洛接通了电话,“喂,萧灼学长您好,我是简洛。”
“那个,您是不是让初时写东西了?”
“她已经很辛苦了。何况现在她在发烧,您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她?”
她很礼貌,但是语气又透着坚持。虽然觉得没必要,我也只能为她的热心感动一下了。
萧灼的意见很详细,我也不是没见过难缠的。
高考之后的暑假我本来想安心过着无所事事的怠惰生活,做一条最咸的咸鱼。但是我爸妈还有何女士,眼见着我慢慢发胖,就非逼着我找点事做,省的太闲了就知道吃。正好我会点PS,就开始惨兮兮的网上兼职,每天就是修图,遇上了不少奇妙的甲方。一天到晚说要改,又说不出具体改啥,提出来的也净是不可操作的意见。我以前还以为“五彩斑斓的黑”只是段子,直到遇到一个甲方要“金光闪闪的灰”,简直就是在挑战我的智商下限。那段时间我还真是迅速瘦下来了呢,每天都被气得饱饱的。
或许真是经过磨砺变得心平气和容易满足了,我觉得萧灼虽然开口太狠,但是意见还是很中肯耐听。
“嗯,我会好好照顾她,学长再见。”简洛总算和他说完了。
新消息跳出来,“你生病了不早点和我说?你自己没长嘴吗?”
“我吃过药了,已经快好了。我等下就改好发修改版。”我忍不住想要叹气。
“先别改了。你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吧?我现在带饭过来,我和简洛说过了,等下让她拿给你。”
“不用了吧。”
但是他发来简短的一句,“好好吃饭,好好养病。”
我感觉更加头疼了。我从小皮糙肉厚,只不过发个烧,就算不吃药明天肯定也好了,何必小题大做呢。
算了算了,念他一片孝心,我也不拒绝了。
不过,我还是不顾简洛劝阻继续改稿,既然一开始答应写,我实在不想因为发烧这种小毛小病就咕咕。像是欠了萧灼什么不太行,我毕竟还是长辈。
真的,人不能太娇气,不然身体会越来越差。我估摸着现在还有点轻烧,晚上说不定就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十分钟后,简洛的手机响起。简洛看了看我,“萧灼学长到了,我去帮你拿。”
“我自己去吧。”我想到,还是要当面跟他说清楚我已经好很多了,还不至于奄奄一息——让他不用担心。
“没事,我去就行了。”
“我正好也要当面道谢,让他别瞎操心了。就不麻烦你跑一趟啦。”我摆摆手。
简洛盯着我一会,我眨了眨眼睛。
她叹了一口气,“我陪你下去,你毕竟还没完全退烧。”
说着简洛就上前搀扶我。我可真没有那么娇贵,我心里默默叹息。
“学长好。”简洛看到萧灼,打了招呼。
萧灼点点头,“你好,辛苦你了。”
“你怎么不好好躺着?”萧灼看到我,皱起了眉。
“我也说让她好好休息,但是初时非要自己下来。刚刚还在改稿子,怎么劝都不听。”简洛还火上浇油,萧灼眉头皱的更深了。
“写的又不好,你不至于吧?”萧灼肯定是故意这么说。难道以为我就会真的不改了?哼,听了这话,我这倔脾气又上来了,“我就要改!你看我写不写得好!”
萧灼没想到适得其反,他和简洛都被我这话呛得说不出话。
看我这个样子,萧灼无奈地叹口气,“随便你。作坏了身体别怪我。明天还有学校的迎新晚会,挺值得一看的。”
对哦,这场晚会听说演出质量很高,我也不想错过,不用他多说。
“简洛,还是麻烦你了,别让这个笨蛋猝死就行。”
简洛点点头,“没事,学长,我会关心初时的。”
“......那再联系。”简洛低声补上一句,萧灼点点头。
我一下抓住重点:说谁笨蛋呢?没大没小。刚想出言训斥,萧灼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嗯,再见。”简洛向他道别。
于是我还没骂出口,就看他一骑绝尘,只能干瞪眼。
“回宿舍吧。”简洛拉着我。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去改稿,好好吃药,期待一下迎新晚会。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跟着简洛上楼。
稿子当晚总算改出来了,后来萧灼也没有再提什么。我相信这不是因为他照顾我,一定是我写的好,对。睡觉。
结果,由于过于沉浸进秦司年这个存在里,晚上秦司年甚至跑到了我的梦里。
在梦里,他那双漆黑似玄玉的眸子就那样望着我、望着我,时间就这样凝固了,我就陷下去、陷下去……可是,在我恍惚间,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恋爱,正在此时,萧灼从天而降“你这只是吊桥效应吧”,我一惊,不知所措地望向秦司年,却忽听他开口:“我个人不太能接受师生恋”——宛如一声惊雷,我醒了。
不愧是秦司年,连梦里都是禁欲的,我一下坐起来,发现天已经亮了,烧也已经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