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方刚亮,文殊寺内传出了一阵庄严肃穆的钟鼓之声,随着钟鼓声寺内僧众已然开始了早课,而那客房里的初一等人,连日的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已是让他们精疲力竭,故此即便屋外钟鼓齐鸣,这几人却兀自睡的香甜。
屋外智真长老带着两个小沙弥轻提着脚步缓缓走到客房外,只刚到客房外,一阵抑扬顿挫的呼噜之声便已传入耳内,只这一声智真长老已是面上挂起了笑来,那两个小沙弥亦是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片刻,只见一个小沙弥停了笑,伸手便欲叩门,这手只刚伸出一半,便被一只大手给轻轻阻止。那小沙弥有些不解,侧身一看,却原来是智真长老。
只见这长老朝笑着朝着小沙弥摇了摇头,便携着二人轻轻的往后退去。退至路口之时,智真长老朝着一个小沙弥吩咐到:“几位居士想是路途上吃了辛苦,便让他们多睡会吧,汝二人守在此间,不得放闲人入内,一个时辰之后若是他们还未醒,汝等便去叫醒他们,用完斋饭,带他们到方丈室来”。两个小沙弥闻言,俱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谨遵师命”。
智真长老说完便是走了,那两个小沙弥倒也老实,二人站在屋檐下背阴之处候了起来,许久过后,这两个小沙弥已是待得有点乏味之时,忽听得吱呀呀一阵声响,远远的只见房门打开,昨晚那几个客人纷纷走了出来。二人见客人出来,俱是吐了一口气,几步便奔到众人面前合十而言:“诸位施主,方丈有言,请诸位用完早膳,便去方丈屋里一叙”。。。。。。
约莫一柱香过后,洗漱用膳完毕的四人又是来到了方丈室内,推开门,那智真长老正盘腿坐在炕上看着经文。见众人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经卷,笑着招呼众人入座。
那两个大人入得门来,便朝着老僧就是一作揖,初一看见大人这样,慌忙亦是如此仿效,只有那耶律云裳楞楞的站在那里,皱起眉头,不愿行礼,旁边初一看见她这样,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袖,那耶律云裳只是瞪了他一眼,却依旧只是站着,不曾理会他。
那智真看着耶律云裳这样,不禁哈哈一笑,朝着众人一摆手,笑着言道:“免礼免礼,各位,昨晚可曾休息的好么。寺中斋饭俱是素食,粗鄙简陋,各位莫要嫌弃”。
萧普贤宗闻言,便又一躬身,正是言道:“老方丈这是说哪里话来,某等得遇方丈收留,已是万分感谢,岂敢再挑三拣四,如此已是甚好了”。
智真听得他如此一说,笑了笑,随后便收起了笑脸,正色言道:“吾观几位,虽是穿着简朴,却个个气度非凡,一望便不是一般人等,几位可信过老衲,若是信过,还望以实相告,老衲亦好助各位拿拿主意。”言罢,双目炯炯的看着众人。
听到方丈如此说,再一思昨日至今所受的恩惠,萧普贤宗侧身看了看萧让,二人眼神一对,已是有了计较,片刻便闻得萧普贤宗言道:“智真大师,汝宅心仁厚,一片赤诚,也罢,吾等便如实相告”。接着,萧普贤宗便将众人以及之前往事俱是说与了智真听。
却说这方丈听着听着,脸色便是愈发肃穆起来,听到悲伤之处,亦是叹了几声,许久,萧普贤宗说完,那方丈只是一脸凝重的看着众人,却未曾说话,一时屋内寂静无声,沉闷不已。
终于,那智真长老轻咳了一声,缓缓朝着众人言道:“原来汝等众人身世竟如此显赫,老衲是眼拙失礼了,”。言罢起身朝着众人施了个礼,除了耶律云裳外那三人亦是急忙还了礼。
接着智真又言道:“也罢,老衲这里也有一则事项要告于汝等,萧将军,汝等可能尚还不知吧,前些日子老衲听闻山下传报,近年来,大股辽军自北而来,在边塞不断与金军厮杀,且不时化妆成金人潜入关内,那金人恼羞成怒,已于前些日子闭了这雁门关,任何人不得出关,若有巡查到,便是杀头,诸位,这雁门关,汝等怕是出不去了”。
闻听智真此言,萧普贤宗登时眉头紧缩,呆坐一旁,半晌无语,一脸的忧愁。
坐在旁边静听大人言语的初一,听到智真老和尚说雁门关那里有危险,一下子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呼喊道:“糟拉,武师傅他们不知道有没到雁门关呢。”
众人一听,更是忧心不已,智真老和尚看着这群人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很是不舍,闭目沉思了片刻,朝着众人言道:“诸位。老衲方才想了想,诸位不若如此,两个娃儿年幼,萧让居士又是文弱之人,便烦劳萧将军下山去雁门关打探武师傅等人的消息,至于两个娃儿和萧让师傅暂且留在文殊寺,虽说寺庙不留女眷,但此刻事情紧急,便破了这个例,将军放心,老衲既已知道汝等身份,便会尽力保得几人周全。将军意下如何”。
话到终了,智真眼神直直落在萧普贤宗身上,等待他的抉择。
萧普贤宗听得老方丈言语,不由得心内颇为纠结,终究,只见他钢牙一咬,长叹了一声:“罢了,也只有如此了,便依了方丈”。
萧普贤宗话音刚落,直觉得怀中突然拥入了一个柔软清香的小身体,低头一看,却原来是耶律云裳扑到了自己怀里,正眼泪鼓鼓的看着自己,很是不舍。却原来是耶律云裳闻听舅舅即将下山,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原本有众人呵护,
此时便只要剩她一人了,心下不觉有些难舍亦有些害怕,却又不好意思明言,只得委屈的眼泪直流。
初一看着这一路走过来的伙伴如此神伤,想起了自己和父母分别时的情形,心下亦是感同身受,于是这初一便站起身来,
走到萧普贤宗身前,轻轻拉起耶律云裳,轻轻的抹了抹她的眼泪,然后笑着对她说:“姐,萧伯伯只是去去就回,没事的,汝不是还有俺和俺师傅呢么,俺明天再去找野果子给你吃,可好?”
正在神伤的耶律云裳忽然被人拉了起来,又听得如此暖心的话语,小小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虽然还自哭哭啼啼,却已是朝着初一点了点头。
初一看见耶律云裳允了,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便一抬头,坚毅的看着肖普贤宗,猛的一拍胸脯,大声的朝着他说道:“萧伯伯,汝放心去便是,云裳交给俺们,俺们在这等着伯伯的好消息。”
原本答应的有些勉强的萧普贤宗看到初一如此表现,心下大喜,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便拉着耶律云裳的手交到了初一手中,郑重的朝着初一说道:“好孩子,伯伯信你,那云裳某便交予汝保护了,记着,若是云裳有甚闪失,某可是饶不了你”。
初一见到萧普贤宗如此庄重,亦是狠狠的点了点头,小手紧紧的握着耶律云裳,浑然不觉已是用劲过猛,那女娃儿已是被他握的痛的苦起了脸。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只见萧普贤宗扮作了宋人农夫打扮,头顶上戴着一顶草帽,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身后背了一个布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耶律云裳终究是个女娃儿,看见舅舅这幅模样,想到他马上便是要走,刚刚才停歇一会的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滑落下来,旁边初一看见耶律云裳如此,蹇起了眉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悄悄的又是握住了耶律云裳的手。
萧普贤宗看见外甥女又是哭了起来,心下亦是十分不舍,便紧走几步蹲在了她的面前,轻轻用手拭了拭她的眼角,挤了个笑容对她言道:“乖,舅舅此去用不了多时,汝在山上多听方丈和初一他们的话”。言罢捏了捏她的小脸,接着转过身来朝着初一正色道:“初一,勿要忘了汝应了某何事。”
话音未落,只见这肖普贤宗猛的一转身,大步朝着山下而去,竟是头也不回。
片刻之后,众人散尽,门外便是空无一人,便在此时,忽的吱呀呀门声轻响,一道身影快速的从寺内疾奔而去,半晌之后,只听得寺院东首密林之处传来一阵扑啦啦的清响,紧接着一只鸽儿自拿林中直冲云天,往东而去。
于此同时,文殊寺山门之外,不知何时智真长老亦是又回到门外,望着东边方向,眉头微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