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鸡犬鼎沸。迎仙村中一棵大槐树下,此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人喊马嘶,甚是凌乱。
但见大树之下,居中置着两把藤椅,藤椅两侧各立着数十名身材高大壮实,身着号衣的军汉,但见这群军汉面目狰狞,人手一根狼牙棒,个个凶神恶煞一般。
再看这众人围拥之下,左手的藤椅之上,一人约莫三十来岁,圆脸丰腴,细眉善目,脑门光亮,两根发辫用红绳扎着各自垂于脑后,此人正双目微闭,似是正在养神一般。
而在此人身前约莫数尺之距,一个和他年龄装束相仿,却是生的迥然相异之人,正昂首挺胸傲然立在当场。但见此人身材高大,浓眉阔口,满腮虬髯,端得是杀气腾腾,霸道异常,只见此人环眼圆睁,正怒视着前方。
这人前方约莫数十步的空地之上,站在二十来名军汉,这些军汉均是手里擎着一只火把,呈半圆装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扇形包围圈。而在这包围圈里,又有十来名背着箭囊的弓箭手,正弯弓搭箭对着圈内。
此时圈内正燃着一堆熊熊大火,而在这火堆周围正黑压压的蹲着一大群男女老幼,这些人的眼睛俱都是恐惧至今的颜色,人们想哭喊却是看着眼前这些凶恶的军汉,大气也不敢出,有几个想哭喊的孩童,刚哭喊了几声,便均是被自己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娃娃看见眼前这些凶险的景象。
在这些人的最前面,有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道者,手里擎着一口长剑,正领着十来个个手里拿着猎弓或着锄头的男子跟面前这些军汉对峙着,这些汉子的眼神在火光的映射之下,显得格外黯淡,恐惧之心溢于言表,不少人甚至腿脚微微打着颤,而自己竟然是浑然未知。这些人里,领头的那个道人,正面色凝重的不时看向村道方向,此刻他的心里焦急万分。
于是这么一大票人聚集在这大树周围,除了火把燃烧和马屁偶尔的嘶鸣之声,竟是鸦雀无声,气氛诡异至极。
片刻之后,那站着的锦衣汉子来到坐着的那人面前,随手取了桌上放着的茶水,狠狠的一口饮进,接着啪的一声用力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朝着坐着的那人大声言道:“二哥,汝今日怎的如此仁慈手软,这些山野村夫猪狗一般,留着有甚用处”。言罢,气呼呼的朝着那人看到,心中似有极大不满。
坐着的那人眼见自己的兄弟发火,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为着恼,只见他整了整衣衫,站起身来走到兄弟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言道:“兀术,汝且消消火,莫要着恼,兄弟,想我大金国兵强马壮,所向披靡,兵锋所及之处无坚不催,无人可当,可说是天下无敌”。
言罢,脸上不禁露出自豪的神情。那兀术闻得此言,亦是面露得色,哈哈大笑。
片刻之后,那方才说话的锦衣人又接着言道:“可是兄弟,汝可曾想过一个问题”。说完两眼直直的盯着兀术,那兀术看了看自己的兄长,似是想了想,却是未曾想到什么,显得有些着恼,朝着自己兄长一抱拳:“兄长,兄弟愚钝,未曾知晓,还请兄长明示”。
那锦衣人闻听此言哈哈一笑,便执着兄弟的手,把他引到藤椅上坐下,并亲自给他斟了一碗水。笑着言道:“兄弟,汝且听吾细细说道,吾大金国起于北方苦寒,吾等生长之地,远不如南方。与南人相较,吾等人众数量亦是要远远少于南人,天幸这赵宋官家腐朽懦弱,吾大金才得以以数万大军灭了大宋,可汝需得知晓,吾等此刻只是占据了长江以北,长江之南尚有半壁江山吾等未曾拿下,且即使是北方之地,吾等亦有些地方尚为得手”。
那兀术闻到此言,不由的眉头飞扬,狠狠的哼了一声嚷嚷道:“那又怎样,那些南人软弱无比,吾大金勇士俱都是以一挡百之人,那些为曾打下的地方,迟早都是咱们大金的天下,弟兄们,是也不是”。言罢,站起身上,右手执着马鞭,高高一挥,那一众军汉闻得此言,俱是嗷嗷直叫,兴奋不已。
锦衣人看着大家兴致颇高,一时也没有阻挠,片刻之后,待众人平息后,又对着兀术说道:“兄弟,汝可曾考虑过,疆土打下来,可曾杀得完那些南蛮,就算是能杀得完,杀完以后又该如何”。说完,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逼视着兄弟。
听罢兄长所言,方才意气风发的兀术顿时有些语塞,显得有些茫然。
锦衣人沉思了一会,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兄弟,兀术,汉家天下,土地辽阔,人口众多,光靠杀是杀不完的,就算是杀完了,这些土地尽是荒土一片,我大金用来何用。汉人有句话说得对,叫做攻心为上,与其杀光他们,不如从心里瓦解他们,让他们为吾大金所用,这样南人的富庶尽为我大金所有,我大金便可做了中原的主人,就可脱离北方苦寒之地,再也不用遭罪了”。
那兀术听完,出神的看着锦衣人,似要反驳,可想了半晌亦不知如何回答。一时有些羞恼,狠狠的甩了一下马鞭。
锦衣人一看,哈哈一笑指着圈中正被困着的众村民对兀术言道:“兄弟,南人大多皆软骨,给点恩惠便可用于我,那赵宋官家的宰相张邦昌,吾等立他做了个大楚皇帝,汝看这厮现在不就似一条听话的狗一样替吾等大金卖命么,所以,以后,若是俘虏,尽量不杀,可好。”
兀术听完之后,依旧是没有言语。那锦衣人似有些不满,目光深邃的朝着南方远眺了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兄弟,南人虽是软弱,可是若是逼的狠了,却也是颇难对付,那赵宋官家对百姓甚是苛刻,所以前几年他们南方才有了方腊之乱,大伤了赵宋的元气,而那方腊手下只不过跟眼前这些人一样,大多只是山野村俗而已,吾大金若是杀戮过重,吾等亦是会面临那赵宋一样的境地,所以吾等要坐稳赵宋的天下,便要先收伏这些南人的心,方能立基业于万事千秋,兄弟,汝要牢记”。
那兀术闻得兄长言语,随便便朝着兄长躬身施礼,拉着兄长的手言道:“宗望,到底你是在找了南人的师傅读过几天书,也罢兄弟记下了,以后少杀便是,但盼我大金早日拿下那赵宋的半壁江山,一统天下,以立我大金之万世基业”。
宗望听完兀术言语,颇似满意,随即便又笑朝着兀术言道:“汝既然知道吾寻了南人做师傅,汝可知吾师为谁”那兀术听完,摇了摇头。
此刻这宗望慢慢抬起了头,出神的看向二仙山的方向,半晌才幽幽的言道:“吾前几年有次外出打猎,被一猛虎所追,差点没命,这事汝可记得了”。那兀术闻言连连点头,这宗望点了点头言道:“这救我之人便是这二仙山上的罗真人,吾感他恩德,请他盘更了月余,请教了许多,亦学了许多,尽管他未收吾为徒,吾确心中一直以他为师。所以前几日子闻汝要拿这二仙山开刀,吾便急着寻来,亏的吾赶的快,不然只怕汝已是屠了这二仙山”。
这兀术闻言哈哈大笑,兄长所言极是,确是如此打算。
宗望又看了看兀术,正色言道:“吾弟记着,于国吾等要收服人心,这山便屠不得,于情,这山有恩于吾,还请贤弟给为兄一个面子”。说完朝着兀术拱了拱手,那兀术闻言,一摆手,大声言道:“兄长,汝既如此说,吾依了便是”。言罢,二人携手放声大笑。
正自谈笑之间,只见远远村道上跑来一个军卒,看见二人,立刻跪倒在地禀报道:”二位大王,山上真人下山来了,说是应约而来,小人特来禀报“。宗望一听,一挥袖子,朗声说道:“快快有请”。
原来这二位大王不是别人,正是大金的二王子完颜宗望和四王子完颜宗弼。这二人听完禀报,便起身回到藤椅上坐下,把眼光投向村口,等待客人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