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一天的正午时分。可能因为昨天才刚下过雨的关系,透过窗子看到的天空稍稍显得有些阴郁,连带着人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安琪脚步虚浮的在房间里走动着,才起床还没来得及折叠的床被,靠着边柜倒下的闹钟,凌乱不堪,散落一地的衬衣短裤,无处堆放的从家里带出紧贴着墙壁的杂物,感觉随便走动走动都容易磕绊到自己的脚。
她开了阳台边的扇窗,风吹得她身子有些哆嗦,还有些头痛,想来也跟昨天病没好的外出散步有关系,只不过这下子睡意倒是没了。
勉强打起精神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气,感觉整个人像漏气的橡胶气囊,软绵绵的,风吹起一缕发丝,在她的额前飘舞着,她用手搭在窗台上,看着屋外横栏上滴水的衣服若有所思。心想这是谁家的衣服不收的?
阵风一段一段地吹落着,连带着水滴把那些粉装淡抹的服饰飘啊飘地荡漾着,像芦苇湖边的狗尾巴草。
安琪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是期待些什么,总之她就这么遥望着那些衣服发呆。
聆听着晨音,风吟声飕飕地卷动树叶,庇荫浅浅地照耀着屋子,收拾散落在角落光点里的灰尘。
某一刻她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了,就像突然拉回懒惰而不堪一击的倦怠,那些摇摇欲坠的归属。
“咔擦”。
挂衣钩应声而断。
终于想起来了,本来打算收昨晚忘记的衣服来着。
咦?怎么掉了,那些衣服是谁的?
片刻之后。
“啊!......”
终于在这个有些凉爽的午后,一声似猛兽的咆哮响彻云霄,有些令人惊悚。
真是疲累的时光啊。
......
安琪匍匐着缩在沿街角不远的公寓口,躲在楼梯的边缘。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她本来是打算下来捡回自己的衣服这样子来着,但是等到她下来的时候,似乎某个飙头大汗正等着什么人的样子,看他一脸水渍未干,手持便衣遭难的模样,安琪理性地选择了躲猫猫。
其实也没多大事,不外乎就是自己衣服掉下去砸人家头上了嘛,不过这大叔满身淋湿的样子也很不容易就是了。
道歉,没错道歉嘛,道歉不就好了!多大点事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安琪一边朝那边望去,一边紧缩着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观察敌情。
不过看样子似乎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诶,因为本打算收的衣服旁边有桶的关系?因为那个桶里可能还有一盆水的关系?因为那个桶不仅淋了他一身还刚好盖在他脑袋上的关系?
没那么巧吧......
安琪看了看受害人脚边被摆的方方正正的水桶,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有些为难,该怎么说呢,蛮可怜的就是,应该只是路过,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谁知道天将正义,虽然长得是有点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应该也是无妄之灾。
某一刻大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蹙着眉朝这边望来,安琪连忙转过脑袋,继续猫在楼梯边唉声叹气。
想了很久,得出对方肯定不会善了的结论,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
说到我们的受害者,汉子张山,也就是我们说的倒霉蛋,大中午的本来只是路过这儿,本想着才吃完一顿黄焖鸡,悠哉哉剔牙牙边散会步边逛回家。
午时一刻,阳光明媚,风景甚安,小腹尚有千锺栗,手持木秆步生莲,突然地就被雨给砸了,好像天都塌下来了一样。
这还不算,哐当一下一声响,一个泛着红光的塑料盖头,蹭得一下盖脑袋瓜上。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了,便衣裤兜淋了一身啊,换你你能忍?
我不知道你忍不忍,反正换张山那是忍不了,他现在正拿着一条粉裙子等着失主来认领?这衣服一看就是小女孩子家的,今天也别说是怜香惜玉了,有本事你别来。
张山等了有一小会了,但怎么说呢,应该是他看上去眼下特别的唬人的缘故么。
迟迟没有失主来认领,本想着实在没人就算了,冲衣服撒撒气自认倒霉吧。但就在他正打算踩落在脚边的一件洋装碎花裙出气的时候,一个稚嫩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脚下留人,留......留衣。”
“哈?”一个粉装淡抹的女孩子钻了出来,好像一只小兔,从墙壁边的角落里窜了出来,该说是勇气可嘉么。
当然,一出来,张山就知道犯人是她没跑了,地下这小洋装,小花裙子也只有这么可爱小小只的女孩子会穿。
很合适诶......
不对扯远了,再可爱都没有用,哼,这不是可爱不可爱就能解决的问题,今天他非要给这些未成年叛逆的孩子一点教训,大人绝不是那么好惹的。
于是他板起脸。
“这些衣服是你的?”
“是我的,对不起蜀黍......”小女孩乍一看有些难为情。
“对不起就完了,你看我给淋的,这粉盖头,不是,这红裙子“啪嗒”一下砸我脑袋上,头都晕了啊!
你知道嘛,啊!”
可不么,话都讲不利索了。
“我知道......”
女孩一看就是要辩解些什么。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
张山不依不饶地,“我跟你讲,这些衣服裙子你也别想要回了,我拿回家当抹布,擦地板说不定比挂在身上要实用的多,懂?”
就算眼泪汪汪地看样子也没办法打动这个男人,他铁了心就是要欺负人家。
不过眼下街边几乎看不到人,没办法毕竟是郊区,正午时分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可见这里有多偏辟了。
小女孩最后转了转眼珠,像是要挤出眼泪的样子,双眼恢复了灵动,看来她也知道装可怜实在没用了,于是她开了口。
“叔叔?”
“嗯?”
声音有些起伏不定,碎碎零零的,这是佯装胆怯?
“我是安琪呀。”
张山见女孩扑闪的大眼睛朝他望来,说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某一刻他似乎看到女孩的眼睛微微有些变红,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
“叔叔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女儿的好朋友安琪呀。”
宛如魔音贯脑,一点又一点地透着回声,循环往复。
“女儿......”,“安琪呀......”,“我们是朋友呦”,“是朋友”,“不是故意的”,“是朋友”......
他的脑海中所浮现的,宛如置身来到的另一个场景,一个身着正装,礼仪周全的女孩正在朝自己行礼。
“叔叔好,我是来找嘉嘉玩的,嘉嘉在家么。”他看到那个女孩一脸天真可爱的笑容。
自己那舒缓的心喜笑颜开的附和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晕乎乎的,犹如一个螺旋在脑子里转动,很轻微也有些不适。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女儿的朋友来自己家里玩来了,最后的最后,他的脑子里似乎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安琪叹了口气,从眼前的人手里接过自己的便服,装在了桶里,她是看不见张山眼中的世界的,不过这并不重要。
她看着眼前的大叔灰白失色的眼眸,在出神想些什么,不过倒是对她所做的事,比如拿回自己的衣服无动于衷。
这个人似乎忘却了原先自己所做的事,有什么目的,又或者失去了某种思考能力,只是沉浸在了梦境中,安琪低吟着。
“回家喽,叔叔。”
那个像木偶一样的身形最后远去了,兴许是接受到了命令正朝自己的家走去,而又不知何时才能从梦境中脱离。
能力【催眠】。
可通过双眼,言语阻碍对象的认知,达成控制的目的。
安琪所拥有的超能力,起初她也不相信的,在经历了那样的事后,剧烈的情绪,骤然产生的异样,眼睛的阵痛酸麻,以及在那之后的,意识可控的异能。
从她得到起,做了少部分的尝试,明白过来真的可以通过眼睛控制一个人的行动时,她很诧异,兴奋,而在那短暂的快感过后,就只剩下迷失了。
甚至于在得知某个真相后,感到空前的自责。
即便那不是自己有意造成的,但却与记忆中的某一处回忆重叠了起来,那苦果,终究是只能自己来吃,这样来想的话,得到能力未尝是一件好事吧。
安琪转身离去,某一刻她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
“安琪?”
“嗯?”
她转身过来,一个外形俊朗,五官略显精致的男孩站在自己的背后。
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肖然哥?”
安琪定眼一看是自己认识的人,不知是不是才外出归来的缘故,提着手提袋正朝自己看过来。
在奇怪穿着衬衣的自己为什么傻站在这?
还是说,有其他想问的?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安琪忍不住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