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燕子号的船员们在吃早餐前集体洗了个澡。东岸登陆点的鹅卵石沙滩是一处天然浴场。沙滩上布满了细沙。虽然也有很多石头,但不像其他地方的那么硌脚。而且岸边的湖水不会一下子变得很深。苏珊走出去很远,才告诉罗杰可以下水了。
于是,在岸边等待的罗杰雀跃着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你别光顾着玩水,多游一游。”苏珊大副说。
“是,遵命!长官!”罗杰说完便立刻沉了下去,只把脑袋露在水面上。至少这样看起来像在游泳。
约翰和苏珊在切磋游泳技术,二人先游单程,然后再游回来,看谁游得更快。
提提在旁边假扮一只鸬鹚。
在她确定自己真的能像鸬鹚那样抓鱼之前,她还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约翰或苏珊,所以她一个字也没提。她看见成群结队的小米诺鱼在浅滩游来游去,她想,或许更远的地方会有大鱼,就像昨天那些鸬鹚捕到的那么大。提提仔细观察过了,鸬鹚捕鱼的时候先是悄悄地游过去,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入水的时候弓着背,翅膀夹得紧紧的,脑袋先钻下去。她试了一下,发现不靠手臂的帮忙完全没办法入水,可即便用手,也得在水面上扑腾好一阵才能钻进水里。
“提提,你的脚为什么在空中踢来踢去的呢?”当提提扎完一个猛子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罗杰问道。罗杰说得一点不错。提提自己也知道,当她把头埋进水里拼命往水底划的时候,她的两只脚都会蹬出水面。
她朝着远处的鱼群游了过去,离罗杰越来越远。终于,她发现了一个小窍门,只要把手掌翻过来往两边划水,就能慢慢靠近水底了。她还发现自己在水下很容易就能睁开眼睛,不过看到的东西像蒙着一层墨绿色的雾气。水里连个鱼影子都没有。她又费了好大劲扎进水底,还是没有鱼。她浮出水面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往水里钻,仍然一无所获。她在湖底捡了一块石头,证明她确实潜到底了,旋即立刻浮出水面噗噗地吐气。这下她明白了,鱼群能看见她过来,而且游得比她快。看来只有用鱼竿才能钓到鱼了。她拿着那块石头朝岸边游去。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罗杰问。
“一块石头,”提提说,“我在水底捡的。”
“什么样的石头?”
“说不定是珍珠哦。咱们一起潜到水里采珍珠吧。”
鸬鹚的事很快就被抛在脑后,一等水手提提和见习水手罗杰现在又成了一对采珠人。
“别让罗杰游太远啦!”苏珊大副朝水里喊道,“我去营地看着火。”
约翰也上了岸。不一会儿,他在划船取牛奶的路上经过两位采珠人身边。
“你们俩在做什么呢?”他朝水里喊道。
“我们在摸珍珠。”
“别在水里待太久了。等我取完牛奶回来,没擦干水、没穿好衣服的人不准吃早餐。”
“是,遵命!船长!”提提说。
罗杰原本也想回答同样的话,可湖水漫过了他的嘴巴,令他开不了口。
不管怎么尝试,罗杰都没办法在水下睁开眼睛,所以他只好在两三英尺深的水里扒来扒去的,凭感觉去摸水底的“珍珠”。一等水手提提则潜在水底,睁着眼睛四处寻找最洁白无瑕的石头。虽然他们采到的都是“大珍珠”,但谁会嫌珍珠个头大呢?不一会儿,岸边就摆满了一堆湿漉漉、亮晶晶的宝石。可惜的是,一旦晒干后——在太阳底下干得特别快——它们就不再闪闪发光,自然就不算是“珍珠”了。
当两位潜水员看见约翰船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迪克森农场的草地走下来的时候,他们便立刻停止采珍珠,急匆匆地向岸边游去,然后拿起毛巾在身上乱擦一通。约翰船长划着燕子号返航之前,他的两位船员早已擦干了身上的水,穿戴整齐地站在岸边等他了。船上有许多东西要搬——两条面包、几棵大生菜、一篮鸡蛋和一罐满满的牛奶,以及一个装烟草的小铁盒。
“铁盒里装的是什么呀?”罗杰问。
“虫子。”约翰船长说。
“我们要去钓鱼吗?”罗杰问。
“是的,”约翰船长说,“鱼饵是迪克森先生给的。他说在这儿和他们那个小码头之间有很多鲈鱼,有水草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他还说,用小鱼当鱼饵要比虫子更管用。”
早餐很快就吃完了。在苏珊大副忙着收拾的时候,其他人给深锅里装了半锅水,用它来当鱼饵罐,然后又去浅滩钓了许多小米诺鱼装在里面。他们把燕子号的桅杆卸下来,连同船帆和两根横杆一起留在岸上,这样船舱里就有更多空间了。这时,苏珊也带着她的鱼竿加入了钓鱼的行列。于是他们划着船离开小岛,朝着迪克森农场脚下的湖湾驶去。见习水手罗杰坐在船头,负责观察湖里的水草。
“看见水草啦!”小船刚一驶入湖湾,罗杰便大喊道,“好多水草!”
他们看见燕子号两侧的水里都长着绿油油的水草,像一条条长丝带。
“我们得划到水草边上去,那里的水不会太深。你准备好抛锚了吗?”
苏珊大副对罗杰说:“先把船锚放在船头外面,我说‘扔’的时候你就把它丢下去。”
约翰一桨一桨地往前划,时不时低头往水里看。他又划了一下桨,说:“你们能看见湖底吗?”
“现在看见啦!”罗杰说。
“嗯,我也看见了。水里还长着青荇,这就说明底下是沙地。而且这儿离那些水草很近。这个位置好极了!”
“扔!”大副一声令下。
罗杰把船锚扔进了水里。燕子号缓缓地转了个圈。不一会儿,湖面上就出现四个红色的鱼漂,左右两侧各两个。
“苏珊,你的鱼线吃水多深呀?”提提问。
“已经快到鱼竿的极限了。”苏珊说。
“我的鱼线只放到了水下大约三英尺深的地方。钩子上的小鱼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可不行。”约翰说,“鱼钩的位置应该在离湖底一英尺左右的地方。把线收上来,我帮你把鱼漂往上移一点。”
苏珊的鱼漂第一个有了动静。她迅速提竿,可是钩子上什么也没有。
“它把我的小鱼叼走啦。”苏珊说。
“你提竿提得太早了。”约翰说。
“我希望咱们的船别再晃来晃去的啦。”提提说,“小心啊,罗杰!你的鱼漂都快碰到我的了。喂!你把我的鱼漂也提起来啦。啊!它们缠在一起了!”
约翰把两根鱼线分开了。刚一弄完,他便发现小船渐渐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动,他和苏珊的鱼线也随即缠在了一起。
“这可不行,”他说,“我们必须把船的两头都锚住,这样就不会转来转去的了。全体收竿!罗杰,把锚拉起来,我们去岸边找一块大石头。这儿还有很多备用锚绳。”
于是他们划向岸边,把一块大石头系在锚绳的一头,然后划着船来到另一处离刚才不远的地方。罗杰在船头抛锚,苏珊在船尾把那块大石头放下水。这回,虽然燕子号横着停在风中,但没有丝毫的晃动。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在迎风的那一侧钓鱼十分费劲,因为即使是一丝丝微风也会将鱼漂吹到船底下。所以他们都在船的另一侧下钩。既然小船不再打转,那么四个人在同一侧钓鱼也没关系。此刻,他们同时盯着湖面上的四只鱼漂。
“鱼儿会先咬谁的钩呢?”罗杰说。
“当然是我的!”提提说,“我的鱼漂已经在动了。”
“注意啦,约翰!”苏珊说,“你的鱼漂不见了。”
约翰环顾四周,发现他的鱼漂果然不见了。他赶紧收线。鱼竿的顶端立刻弯了下去,并猛地抽动了一下,提上来的时候,钩子上挂着一条小小的胖鲈鱼。它的鳍呈鲜红色,身体两侧长着墨绿色的条纹。
“不管怎么说,也算钓到一条啦。”约翰边说边往鱼钩上挂小米诺鱼。
在那之后,鲈鱼接二连三地上钩了。有时甚至三只鱼漂都在水面抖动。不多时,船舱里就堆满了鲈鱼。
罗杰在点数:“十二、十三、十四……”
“罗杰,你的鱼漂呢?”苏珊大副说。
“快看你的鱼竿!”提提说。
罗杰猛地站起来,赶紧抓住刚才点数时放在船板上的鱼竿,此刻,它在不停地抖动着。他感觉有鱼咬钩了。当他快要把线收上来的时候,湖面出现一个大漩涡,他的鱼线瞬间又被扯了下去。罗杰拼命地往后拽,他的鱼竿在空中几乎弯成了一个圆形。
“鲨鱼!那是鲨鱼!”罗杰喊道。
水里有个大家伙在很深的地方窜来窜去,扯得鱼竿四处摇摆。
“别拽着它了,快放线!”约翰说,但罗杰却一直拉住不放。
突然,一条绿色的大鱼浮出水面。它足足有一码长,背部的颜色很深,腹部是白色的,两侧长着许多斑点。它昂着一颗大脑袋,张开白色的大嘴,在湖面上甩动着身体。这时,一条小鲈鱼飞出水面,罗杰的鱼竿也打直了。那条大鱼在靠近湖面的地方徘徊了一会儿,从水里凶恶地看着燕子号的船员们,他们也在船上打量着那条大鱼。不一会儿,它一个神龙摆尾,在水里激起一阵飞旋的浪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罗杰把那条小鲈鱼钓了上来。它已经死了,身体两侧还留着几道深深的牙痕,是刚才那条狗鱼的杰作。
“嘿,”罗杰说,“你们觉得在这儿游泳真的安全吗?”
在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钓到一条鲈鱼。那条狗鱼把鱼全都吓跑了。等了好久也没有鱼儿咬钩,其他人都不想继续钓下去了,只有约翰仍然兴致勃勃。最后苏珊说钓到的鲈鱼已经够多了,而且如果他们想中午吃到鱼的话,现在就必须开始清洗了。于是他们拔起船锚和那块大石头,划着船返回小岛。
这些鱼处理起来相当费劲。苏珊大副负责杀鱼,她用锋利的小刀划开鱼肚,把内脏掏出来,丢进火堆里。罗杰把剖好的鲈鱼一条条运到登陆点的沙滩上,在湖水里清洗干净。起初,苏珊大副试图把鱼的鳞片都刮干净,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她直接往鱼的身上抹了很多盐,然后放进黄油里煎。鱼煎好以后,鳞片很容易就脱落了,鱼也能吃了。苏珊大副心疼浪费了这么多的好黄油,但约翰船长和水手们都觉得很值。
下午,船员们给燕子号做了个大清洁。他们先把船底的压舱物搬出来,然后把小船拖到沙滩的高处。他们将小船往一边侧翻,接着再翻向另一边,以便擦洗船底。尽管小船现在并不需要清洗,不过这很难说,或许在不知不觉间,船底就爬满了藤壶,或者挂着又长又绿的水草。不管怎样,船都需要定期清洗。燕子号也一样。之后,他们把船推到水里,把压舱物放回船舱,然后竖起桅杆,把小船送回了秘密港湾。
后来,苏珊大副说柴火不够了,于是全体船员便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从岸边捡了许多浮木回到营地,堆放在那一摞干木柴旁边。拾完柴火后,大家都累了。他们爬上高坡来到瞭望台,看看湖面来来往往的船只,还一起商量着给岛上所有的地方取名字。比如,大松树下的这个“瞭望台”、东岸的“登陆点”、南边的“港湾”、“西岸”和“营地”。此外,还有一些从岛上能看见的地方,比如“达里恩峰”“船屋湾”“迪克森湾”(不过这个名字被他们否决了,他们以罗杰差点钓到的那条大鱼的名字给这里取名“鲨鱼湾”)和“鸬鹚岛”。湖的最南端是“南极”,里约镇之外的北边是“北极”。至于给自己的小岛取什么名字,他们的意见迟迟没有统一。他们想过譬如“燕子岛”“沃克岛”“巨树岛”之类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正在用的那个石头灶和那堆码得整整齐齐的干木柴——奇怪的是,他们怎么都不愿意用这些木柴——他们就觉得十分困扰,或许这座岛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棒的名字。对于达里恩峰或者里约镇之类的地方,他们觉得另取一个名字没什么关系,但这座岛的意义重大,绝不能草草了事。
在此期间,他们轮流拿着望远镜观察湖面的船只,比如那些在湖面往返的大轮船。每当大轮船经过的时候,他们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船尾激起的浪花,侧耳倾听水波拍岸的波声。此外,湖面上还不时地出现汽艇和划船垂钓的人,偶尔还有几艘游艇驶过。不过,所有的这些船只——或者说是他们口中的土著船——不论轮船、汽艇还是游艇,就连划桨的船都比燕子号的个头大得多。直到他们来到小岛上的第三天,他们才终于看见一条和燕子号差不多个头的小船从远处抢风驶过达里恩峰,最后消失在了船屋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