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陆璃紧紧地挽着沈安好的手。为了让沈安好不去想眼睛的事,陆璃主动说:“安好,忘了跟你说,我跟路星野……在一起了。”陆璃甜甜地偏头一笑。
沈安好有些惊喜,却也在意料之中:“终于修成正果了。”
沈安好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车里陆璃和路星野之间爱情的火花。
“我希望……”沈安好开口说。大家一致将目光投向她,认真听着。
“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回来了……”
沈安好的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还有眼睛的事……”
“放心吧安好。”白雪信誓旦旦地说道。
终于回到了家。沈安好看不见熟悉的大海和梨园,只能一步步被白雪搀着走。麦子跑上来“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沈安好估摸着麦子的个头,倒长高了不少。
“麦子,搀着姐姐。”白雪说道。
麦子疑惑地望着沈安好,发现她的目光平视着完全没有在看自己。白雪看出他想问,于是制止了,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罗管家收到白雪的信息后大概也明白了。
回到熟悉的卧室,白雪把房间里散落的画板全部归置一边留出一条大道。全家都开始行动了,楼道上,走廊上那些所有可能磕着碰着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
大家都在忙,沈安好一个人在卧室里的空地上徘徊着,不知道该干什么,想要暗自神伤可是怕掉眼泪,那么本来还有希望的眼睛从此可能因为这一滴眼泪而用不见天日了。于是摸索到了阳台上吹吹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又听到隔壁卧室的宋愈在打电话。
“这个方案恢复几率有多大?”听得出来宋愈刻意压低了声线。
“行。那就拜托你了。”
沈安好听到了宋愈难得的感谢别人。他在为沈安好找医生。
沈安好沿着墙壁摸索到了隔壁宋愈的门外,喊了声:“宋愈。”
宋愈听到后忙对电话那头说了句:“那就这样。我再打给你。”匆忙挂掉电话跑前来伸出臂膀,让沈安好浮在半空中的手有了依靠。一步步领着往前走。
“原来你住的沈老师的房间。”
宋愈习惯性的点点头,突然觉察到她看不见。温柔澄亮的声音回道:“是。”
“想做点什么?”他耐着性子低头问。
“想去梨园走走。”
“好。”宋愈又走一小步停顿等下来等她,她手搭在宋愈的小臂上跟着前进。
“台阶小心点。”到了楼梯口。
沈安好一步一个楼梯,笑道:说不定以后习惯了就不需要扶了。
宋愈忙说:“以后眼睛就好了。”
走到梨园,宋愈缓缓地在前走,沈安好在后静静地感受这深秋的白梨树。
“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对吧?”沈安好问身旁的宋愈。
眼前的景象的确如此。宋愈看了一眼沈安好,最近甚是消瘦。
“叶子多着呢。”
沈安好笑了一声:“秋天怎么会叶子多?”
两人漫步在梨园,“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去做吧。既然我回来了,麦子还是我来带吧,之前那段时间辛苦你了。”
宋愈没想到沈安好会说出这段话,但是公司那边因为请了太长的假,都准备辞退他了。确实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夏楚曼这天在打扫屋子,到了吴易阳房间,她不敢轻易动这些画,不太懂也不敢碰。看着沈安好的那幅画像,夏楚曼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她注意到地板上有一点点干的颜料,吴易阳结婚后再没画过画了,这一滴应该是之前落下的,夏楚曼将周围的画挪开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抠掉。
吴易阳晚上回来直接去了卧室,夏楚曼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这种冷漠。
“你动我画了?”吴易阳走出来质问着夏楚曼。
夏楚曼正想摇头,“地上有颜料我就挪了一下。”
吴易阳返回房间。
夏楚曼站在门口看,吴易阳蹲在那副沈安好的画像面前深情款款地凝视。那种目光,夏楚曼在结婚后从没看到过。
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在这一刻爆发出,夏楚曼走进房间,大声质问:“你还在想这个女人?”
吴易阳不耐烦地望着她。
夏楚曼受够了这种冷暴力,抓起那张画像在吴易阳面前撕了个粉碎。“这段婚姻在你眼里就这么卑微吗!!”夏楚曼嚎哭起来。
吴易阳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屑,冷眼望着夏楚曼“这不是你要的婚姻吗?”
“我每天起那么早给你做早餐我是为了什么?为了你一天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学了一天的菜做好等你晚上下班回来吃,你不是加班就是出差,回来了也是直接进卧室,什么也不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外人面前我还要替你打掩护,你工作忙你没时间----真的是这样吗?!”夏楚曼接近崩溃地朝吴易阳大喊。
“你不是说你会负责吗?你真的对我们负责了吗?”夏楚曼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的话----离婚吧。”夏楚曼几乎绝望地说出最后这三个字。
吴易阳有一点出乎意料。没有回答出了门,正好篮球队的林睿出差到附近,两人约了酒。
“太不够意思了啊,结婚都不请我们。”林睿责怪吴易阳,拿着酒示意要他自罚。
吴易阳接过酒瓶自己满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反正也快离了。”
“啥?”
吴易阳讲了事情的经过,林睿无奈地问:“这种老婆你上哪儿找啊?就图你这个人。你们也是有感情基础的啊,你就这么对人家?把人娶进门又冷落她,够绝的。”
吴易阳苦涩地咽下了杯中的这杯酒。
“你还在想那个沈安好?说实话,夏楚曼在家世和容貌上确实比不上你之前那位,但是你把沈安好娶进来也只能当个花瓶啊,千金大小姐你得点头哈腰地侍奉着,不得把你累死。你跟夏楚曼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给人家点好脸色。”
可沈安好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人们都说家里穷的才是遭人鄙视,现在看来,如沈安好这般富有的才更遭人恨。她确实不会做饭不会料理家务,可是偏偏就喜欢她这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适合结婚,而是就真的发自肺腑的无法忘却的爱她。
吴易阳也听不下去林睿洗脑式的说服,早早离开了又去了公司,还好公司有同事在加班。刚坐下,收到夏楚曼的短信:明早九点到民政局,不要迟到。
吴易阳关掉手机,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两人如期而至,全程不说话,只是离婚盖章那人问了一句:“想好了吗?”
夏楚曼咬了咬嘴唇,迟缓地点头。
“我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马上会有人来帮我搬。”夏楚曼决绝的语气背后是难以启齿的心酸。
“先不要告诉你爸妈,特别是吴妈妈最近正在康复阶段,情绪波动不太好……”夏楚曼交代,转念一想自己都不是吴家的人了还在替吴易阳找想。
“有时间打电话多问问,你妈妈经常抱怨你工作忙……”
等吴易阳晚上下班回到家,再听不见夏楚曼在厨房忙碌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这房子那么大,大到吴易阳在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家。索性关上灯,醉酒后躺在沙发上睡去。
第二日醒来是早上十点,上班迟到是肯定的了。没有摆在桌上的早餐,吴易阳一杯水也没喝就去了公司。
夏楚曼在这个城市没有自己的房子,只好拖着行李到闺蜜小橘的出租屋里。
沈安好按期到医院去做疗程,每一次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康复,医生都是同样的回答,还未到时间。
沈安好只好回到家。这次眼睛的伤口是愈合了,终于可以大哭一场,沈安好给自己定了三分钟的闹钟,自己一个人蒙着被子无声地哭泣,闹钟一响,马上擦干眼泪继续生活下去。
她有试过拿着画笔,可是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能怎么办,最喜欢的画画现在都画不了,想着想着,所有的悲伤都袭上心头。
吴易阳整日也是浑浑噩噩,整天在公司,大家都说这个总监是个工作狂魔,有好几次因为每天只睡几小时而晕倒送医院。
两个月过后。夏楚曼走到吴易阳小区门口。一直没有联系,她想拿回吴妈妈送给自己的那个手镯。离婚后夏楚曼就放在了房间,她后悔离婚了,可是不得不这样做。她想回去看看。钥匙还在。
他没有换锁。房间里一如既往地整洁,她只是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意外地发现了他枕边的那瓶安眠药。回头一看沈安好那幅画已经被吴易阳粘了起来,夏楚曼泣不成声,抱起那幅画看,画的背面写了八个清秀的字体: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夏楚曼原原本本地将东西放在了远处。联系了陆璃,说有事情要找沈安好。
“你找她干嘛。你跟吴易阳都离婚了你还想要沈安好怎样。”陆璃问。
“有些事,我必须亲自跟她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夏楚曼诚恳地跟陆璃说道。陆璃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沈安好的下落。
她这次,真的放手了。她想把实情告诉沈安好。她想到了那个小孩麦子,她记得他的学校,于是她站在校门口等他放学。
“麦子!!”夏楚曼大喊。麦子看着她好像见过但就是记不起是谁。
“可以带我去找你姐姐吗?”夏楚曼问。
白雪却突然出现,看见夏楚曼,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每个人都这么讨厌她,她只是在做一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我可以见沈安好吗?”
白雪上下打量了她,“你见她干什么?”
“有些东西,她必须知道。放心吧,不会伤害她的。”夏楚曼眼含泪光乞求道,让自己爱的人去追寻他爱的人,是夏楚曼决定为吴易阳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白雪发了短信给沈安好,沈安好竟然同意了。
见到了沈安好,样子没变,眼睛看不夏楚曼觉得惊讶。沈安好没有以前对夏楚曼的敌意。白雪怕夏楚曼趁沈安好看不见对她做坏事硬要站在旁边。沈安好却拒绝了。
“你……眼睛为什么?”夏楚曼小心翼翼地关心。
沈安好眼眸一垂:“一场意外,说来话长。”品了一口手里的清茶。
“你要说什么?”沈安好问。
夏楚曼却迟迟不开口。
“你赢了。”夏楚曼说。
沈安好诧异。
“我没有怀过孕,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夏楚曼说。
沈安好手里的杯子稍稍倾斜了一下。“可是,你们还是结婚了呀。”
“托你的福。婚后的生活我过得像是个寡妇,他过得像是个未婚青年。我们结婚仅仅是因为他心中的责任感,一直分床睡,没有婚礼,只是一纸结婚证,他连戒指都不肯给我,连你戴过的都不肯……”
沈安好的眼神变得灰色了许多。
夏楚曼拿纸巾擦了眼泪,继续说道“不能碰他房里的画,特别是你的那幅画像。每天早出晚归宁愿在公司加班熬夜也不愿意回家看到我,别人问起来我还要帮着解释他忙,他没时间……不爱一个人,他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了我。”夏楚曼的眼泪如珠子般掉落。
“离婚是我提的,可是我明白到底是谁不想要这段婚姻。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我一意孤行耍手段拆散了你们俩。”
沈安好的手捏紧了茶杯“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刚刚想回去看看。看到他床头的安眠药----他的同事有好几次给我打电话说吴易阳加班晕倒送医院,我把你的画像撕碎了他又一点点一块一块地拼好了。我真的放下了,你回去吧。”夏楚曼诚恳地望着沈安好,尽管得不到她眼神的回应。
“我也早就放下了,今天我愿意来就证明我不爱了。”沈安好说道。
“那他怎么办?”夏楚楚问,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一个人的生活不是只有爱情。”
聊完后,夏楚曼提着包要走,走前在沈安好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今天你能来,证明你还爱。我不会纠缠你们了,他幸福,我就更幸福。”
沈安好回到家久久不能平静。“白雪,你说我是不是贱。为什么今天要去。”
白雪想了想说道:“去摸一摸那件婚纱吧。看看还想不想穿上。”白雪扶着沈安好到婚纱旁边,虽然看不见,沈安好轻轻触摸,上面的每一个钻都在触动沈安好的神经。
“果真没感觉了。收起来吧。”沈安好却说着要白雪扶自己回床上休息。
夏楚曼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回了老家,本来就是师范毕业一直没上班,正好母校缺老师。回到那儿每天都能看到自己高中时候的影子,青春的气息永远弥漫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