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一匹骏马在闹市缓行。此马高大威猛,与街头其他行人、驴马相比,简直好比鹤立于鸡群。又见此马身形壮硕如熊,却步履轻快,哪怕不是识马的伯乐,也知道这必定是匹千里马。既然马是千里马,那马背上的人想必也非凡品。只见马上之人,面如冠玉,口若朱丹,五官精致,轮廓分明,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好一个英俊非常又充满阳刚的少年英雄。
少年一路打听,来到一府邸,抬头一看,上书“陆府”二字。少年莞尔一笑,下马敲门。须臾,门童来问,少年行礼道:“末将吴郡孙策,奉后将军袁术之命有要事求见陆康陆太守。”此时正值东汉末年,地方行政分为州、郡、县三级,大约相当于现在的省、市、县。州之长官为牧或刺史,郡之长官为太守,县之长官为令。
门童让孙策稍等,进去通报。不出一盏茶时间,门童出来,说:“我家老爷正在府衙公干。小少爷说,将军可以先到客厅用茶,容小的去府衙通报老爷。”
孙策施礼道谢,被引至客厅坐下吃茶。一盏茶时间过去,却不见人来,孙策略有不满,正欲发作,却听见有人过来。孙策道是陆太守来了,忙起身正要行礼,却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孙策拍案道:“末将虽是无名小辈,却是奉后将军之命来拜访陆太守,太守迟迟不见,却派个黄口小儿来接待,怠慢如此,是何道理?!”
孙策虽然相貌俊美,但是身材魁梧高大,眉宇间英气逼人,天生的不怒自威。再加上刚才这拍案怒气以及有意加大音量的抗议说辞,普通人早已被震慑的不知所以了。可是眼前的小孩,显然不是普通人,只见他不紧不慢道:“鄙人陆议,乃太守从孙,暂代主簿之职。久仰将军威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只因祖父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后将军有何吩咐,下官可记录并转交太守,不致误事。”陆议,字伯言,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陆骏就去世了。本应该由他祖父陆纡来抚养,但陆纡年事已高,于是陆议被送到庐江太守陆康(陆纡的弟弟)的任所,由陆康抚养。
孙策见陆议,心中连连称奇。一是奇他小小年纪,居然已可胜任主簿之职;二是奇他言语得当,让自己无法发难:我说自己无名小辈,他却说久仰威名;我声称代表后将军,他问有何吩咐;我嫌弃迟迟不见,他却保证不会误事;三是奇他胆量非凡,自己的下马威居然没有威慑住他。这让孙策心中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孙权,与陆议相仿的年纪,一样的学识多闻,一样的胆识非凡,不知他们若相识,能否成为自己跟周瑜一样的总角之好。于是,孙策对陆议顿生好感,换笑道:“哈哈,陆主簿以区区十岁之身,却已为朝廷效忠,为百姓谋福,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陆议施礼道:“鄙人才疏学浅,只因府衙公务繁多,人手紧缺,才幸得此报国良机,唯恐才不胜任。今日得将军谬赞,惶恐。将军人称‘小霸王’,年少却闻名于海内,真乃神人也。”如此,孙策与陆议相互吹捧一番,然后说明来意。
原来后将军袁术,欲攻打徐州,但是担心自己粮草不足,于是决定向庐江太守陆康借粮三万斛。当时正值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各路诸侯为争地盘,尔虞我诈,争斗多年,多有损耗。在乱世,说是“借”,多半是有借无还,这点袁术清楚,孙策也清楚,陆议更加清楚,大家都清楚。所以,袁术说是借粮,倒不如说是要粮。但三万斛可不是小数目。一斛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一升差不多一斤二两半,由此可以推算,一斛等于一百二十五斤,三万斛就等于三百七十五万斤粮食。这些粮食,庐江也确实能够勒紧裤腰带“借”给袁术,但后续想用兵,却是万万不能了。所以,袁术除了要粮食之外,更要庐江断臂,使之不能用兵,以防自己攻打徐州时,庐江背后偷袭。
正当陆议踌躇为难之时,厅外却有人破口大骂:“袁术小儿,世食汉禄,值此天下危乱之际,不思报效朝廷,却一心为私,忘恩负义若此,天下无出其右也。”
孙策闻言,拍案而起,怒道:“听闻陆家是江东四大家族之一,家学渊源,世代为官。江东虽不及中原富庶,但休养生息多年,百姓安居乐业,陆太守何不破财以换取庐江百姓安宁?”当时,长江以南虽然称不上荒蛮之地,但绝对是欠发达地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诸侯都是在中原逐鹿天下,战火至今未蔓延到江东。北方战乱多年,而江东却未被战火波及,再加上陆康等江东官员治理有方,百姓富足,安居乐业,江东渐渐富庶,同时也慢慢的被诸侯所觊觎。
此时,厅外之人进到厅内,怒道:“哼!原来你来借粮是假,来威胁要粮才是真。”只见此人虎背熊腰,燕颔虎须,怒目圆睁。孙策正自好奇,陆康怎是如此一个粗人相貌,与名仕形象甚是不符。
陆议忙上前施礼:“穰叔好。”然后又向孙策介绍道:“黄穰,暂代郡尉。”陆议的介绍非常简单,但是透露的信息却不少。郡尉,是掌管全郡军事的武官,可见其权势。陆议又转身向黄穰介绍道:“此乃孙破虏长子孙策,人称‘小霸王’,目下在后将军袁术帐下,奉命来庐江借粮。”孙破虏,即孙坚,因其官至破虏将军,故以官名相称。陆议接着道:“后将军与太守乃故交,穰叔不好造次。”陆康与袁术曾经交好,陆康之子陆绩谒见袁术时曾留下怀桔遗亲的美谈。后因袁术私心太重,目无朝廷,陆康耻与为伍,故而来往渐少。
孙策听完陆议介绍,诧异道:“莫非是,十数年前‘黄穰之乱’的黄穰?”
究竟黄穰是何人,为何孙策闻其名就面露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