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恋晚时不时地盯着手机,一副魂不守舍地样子,宿舍里面热闹地场景对她来说仿佛不存在,宿舍老大和老三去逛街,买了衣服和化妆品,正在展示他们的战利品,其他舍友叽叽喳喳地七嘴八舌地评论着,几个人轮流试着衣服。大学里女生宿舍不就这样嘛,一个人买了衣服,大家都轮流试一遍。老大边评价他们穿衣效果,边跟传授经验:“意春街的店铺都在打折,以纯和美特斯邦威都特别便宜。”那时候塘主还没拍《一起来看流星雨》,美特斯邦威也还是一个很时尚地品牌,风靡大学生群体,当然,家庭条件好的已经耐克、阿迪达斯随便穿了。
“叮铃铃……”恋晚条件反射似地抓起手机,却听到宿舍老二地声音传来:“喂~”是恋爱中女孩地那种甜蜜、娇羞,“嗯,好,一会儿见。”不用说,又是她男朋友找她。恋晚见过她男朋友,是计算机系的,叫张厚彬,长得高大,性格老实本分的样子,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就一个准IT男。以前的恋晚是不会喜欢这样没有情趣的人的,她想象不出来学中文的肖雨田和学计算机的张厚彬有什么可聊的。肖雨田是老二的名字,如今恋晚真是有点羡慕她。张是待她很好的,每天给她送早餐,至于聊不聊得来,说不定他们真的很合拍,两个人的问题又岂是她一个外人看得出来的,就像她和公维强之间的问题,又岂是别人能了解的。
“老四,你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心直口快的老大说到:“不会是又想‘老公’了吧?”
“老公”——他们一直这么称呼公维强。
老五、老六也跟着取笑起来:“一天不见就想成这样了?”“你今年也过了二十周岁生日了,他比你大两岁,你们也到了法定年龄了,不如就去领证,把他变成你真正的老公!”“听说公维强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个挺不错的律所呢!你就等着他平步青云,成为大律师,然后你当大律师夫人吧!”“苟富贵,勿相忘哟。”
以往他们如果这么说,恋晚一定跟着笑,然后连连说好。“等你们被人告了,我让‘老公’做你们的代理律师。”现在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免打扰室友的兴致,也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心事,但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隐隐的忐忑不安。虽然他们昨天刚见过面,他也给她发了信息,但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劲。她觉得他没有那么爱她了,从点滴细节体现出来,让他觉得隐隐不安。以前的公维强每天都会给她问早安,自顾自地说一堆话,到了晚上,即便是她已经睡着了,第二天还能收到他昨晚晚安地问候,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流量也贵得很,他就给她发短信,打电话。恋晚回忆起那时的温馨,不知不觉的笑了,可是现在,他不再每天问候她早安,恋晚体谅他临近毕业,事多、忙。有时候给他打过去,他却在宿舍打游戏,不然就是在打篮球,语气再自然不过。每到这时候,恋晚就会觉得自己想多了,嘲笑自己太过敏感,于是在电话里装作一副没事地样子,“那你继续玩儿吧,我先去吃饭了。”“好,拜拜,宝贝儿”说着那边就把电话挂了。虽然嘴里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已然会涌起一股失落感,眼角不知不觉就红了。
不是她多疑,而是女人的第六感本来就准得很,尤其是感情这种事。公维强多久没有主动来找她了,多久没有跟她认真说话了。每次她说到认真处他都嘻嘻哈哈一笑而过,碰到熟人,人家问他“又跟女朋友二人世界呀?”他也敷衍,有时他甚至会不自觉地往旁边走一步,虽然那一步那么小,小到好像他走路步子扯大了一样自然,但恋晚能感觉地出来——他不爱她了。
转眼到了傍晚,她一个人闲逛到操场,一对对恋人相互依偎或牵手散步,或坐于林荫下,甚至还有个别往情地拥吻在一起不能自拔。恋晚看到这一切更加难过了。她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好朋友徐百卉地电话。
徐百卉是她的高中同学,高中时他们的关系就比较好,高考时恋晚考上了省里最好的高校中文系,徐百卉考得差一些,在本市的另一所高校读新闻系。百卉特别早熟,分析起感情来总是头头是道,这倒不是她有多么丰富的感情经历所致,而是她独特的家庭环境使她对情感格外敏感,她又特别喜欢看言情小说,张爱玲、亦舒、丁玲、庐隐、三毛,她都看过。网络上有名的言情小说,流敛紫的《后宫·甄嬛传》(那会儿即将播出),桐华、匪我思存、辛夷坞甚至郭敬明等她都看了很多,所以,对于爱情,她使一个名副其实的理论大家,如果说物理上有理论物理学家,那徐百卉就是理论爱情专家。别看她老是纸上谈兵,大多数时候说的话还颇有那么一点道理。
“我觉得他可能不爱你了。晚晚,你要做好心里准备。”百卉听完恋晚的陈述后断言。
“你怎么就说他不爱我了呢?”晚晚最怕听到这话,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只是不敢承认……”她的语气变得温柔,“晚晚,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百卉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直达本质,也总是对她这么温柔。林恋晚承认徐百卉说的没错,她心里确实有这种感觉,只是她不敢承认。
“那怎么办?怎么让他重新爱上我?”
“那得弄清楚他不爱你的原因是什么?”
“会是什么呢?”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从——我们发生关系开始。”恋晚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忆他们之前的甜蜜岁月。以前的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虽然长得高挑,模样也说得过去,却并不会刻意打扮,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直到她爱上公维强,那个幽默有趣的男孩子,每次跟他说话,总会把她逗得哈哈大笑。他总说自己配不上林恋晚,恋晚那么美丽,那么善良,脾气那么好,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人。那时候不流行“男神”“女神”这样的词汇,不会公维强肯定会说恋晚是他的“女神”,而他就是匍匐在女神脚下的“屌丝。”恋晚一开始并不太喜欢他油腔滑调的样子。但和他在一起有很开心,况且公维强每天早晚都给她打电话发短信问候,有事没事经常给她买小礼物,带她去吃好吃的,久而久之她内心的城堡被一点点攻破。公维强是法律系的,经常给她将一些有趣的案件,用自己学的知识煞有介事的给恋晚分析。时间长了,恋晚觉得他既有趣又有内涵,有体贴又温柔,脾气也好,慢慢就沦陷在他的温柔攻势里了。
哎!女人,千万不能随便动心。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古之人诚不欺也!
“卉卉,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恋晚哭唧唧地问。
“这要看他跟你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只是孤独寂寞了,想找个人解决一下生理问题,那可能就会使这样。如果他是真的爱你,是抱着认真的态度跟你在一起的,发生关系反而会增加你们的亲密感。我不太了解公维强,所以我不知道你们是那种情况。你自己感觉一下,你自己的感觉是骗不了你的。”
恋晚记得他们的第一次是一个月之前,5月11日,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3个月了,公维强也要求了近3个月了,可是恋晚觉得还不是时候。她没有处女情结,事实上她是一个很新潮很前卫的人,但她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认识公维强以前的她,既坦率真诚又骄傲自信,就像很多人年轻的时候一样,是个傲慢的公主或王子。她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想,还有,她觉得假如她不是处女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以后她都不是了,所以她应该将性生活延后,好好享受一下当初女的日子。这并不是她在掩饰自己的处女情节,她只是珍惜自己,就像她明年就21了,她自然很珍惜现在20岁的日子。再说了,女孩子爱惜自己是没有错的。可是公维强是个很好的心里专家,他一点点地诱惑她降低底线。她记得第一次公维强委婉地跟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甚至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们宿舍老大昨晚上没回来。”公维强如是说。
见恋晚没有搭话,他继续说,“自从谈了恋爱他就经常不回来,课也经常不去上,有时候去上课,就见他很累的样子……”说到这里,他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既然累,那就早点睡觉呀。”恋晚傻傻地说道。
“怎么能睡得早呢,他和他女朋友一起呢,不得来点睡前运动呀。”说着他又开始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恋晚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她有一点生气,她觉得他不尊重他,她甩开手,独自大步往前走。公维强立马走向前拉住他,借着夜色,将她抵在墙上,“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你?”说着就要吻她,恋晚闻着他身上浓重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有点晕晕的,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直到感觉公维强的手攀上了她的胸,她才惊醒过来,慌忙推开他。
“我们宿舍的人都笑我,笑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还不能真正在一起。就今晚吧,答应我好吗?”
…………
“晚晚,你怎么没声音了,你在干嘛呢?”见恋晚好长时间没出声,百卉不禁着急起来,“你到底要不要我去陪你,不然你来我这边也可以。”
“不用了,我刚才在想公维强。在回忆我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我记得我有一次问他‘你们男生不是都有处女情结吗?’那假如我跟你发生关系了,你不会认为我随便吗?”
“她怎么说?”
“他说,‘这是什么年代了,谁还有那种思想。我们班里谈恋爱的,基本都睡在一起了,人家还是很好呀。‘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也很尊重女性。”
“你傻呀!这句话本来没错,但他说就错,在那个时候说就更错。”
“为什么?”恋晚急忙问,隔着手机,百卉都能感到恋晚的惊讶和懵逼,“小傻瓜,假如他是这样大义凛然地批评一个嫌弃他女朋友不是处女的男的,那么他还说得上是三观正。可他是在你不愿意跟他发生关系的情况下说的,这分明是在给你洗脑,降低你的心里防线——让你觉得随便跟人上床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加上他软磨硬泡,最终就会把你说到他的床上去的。”
“怎么可能呢?我还是不明白……”林恋晚还要说什么,被百卉生硬地打断了,“事实呢?他有没有劝服你,你有没有跟他发生关系?”百卉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我猜他不但一次次给你洗脑,他还说这个年代,谈恋爱哪有不上床的?他还在你面前说他不喜欢传统的女性,他喜欢前卫的女生,能够好好享受性,投入性的女生,那样的女孩子更性感,更有魅力是吗?他还说只有你们发生关系了,你们的感情会更深,是质的飞跃。他恐怕还威胁你了,说你要是不愿意就是不爱他,要是不答应就是不相信他,怀疑他对你的爱。——过两天,他可能还会以这个理由甩了你呢!”徐百卉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像一根根鞭子抽在恋晚的身上、心上。恋晚早就泪流满面,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公维强确实说过,不只一次的说过。她现在好痛苦,她恨他,他为什么这么卑鄙,这么狡猾,这么恶心,她更恨她自己,因为即便发现了公的如此不堪,她还是忍不住想他,无法自拔地爱他。这难道就像张爱玲说的“女人地**是通向心的吗?”做女人,怎么这么可悲,不!可悲的是她,只有她这么蠢,这么无可救药。
“晚晚!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明天周末,我也没有兼职,我去找你吧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别哭了,等我!”
“好。”林恋晚哭着说,实在不想哭,可是她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