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新婚在即
林秋儿靠在廊下的石柱上哭了起来……
朱祁镇既不离开,也未靠近。
“太上皇,徐有贞来了……”麒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声道,他并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两人。
林秋儿急忙擦了擦泪水,道:“告辞了!”
朱祁镇看了看她,似有万千话语,却都噎在喉咙。
麒麟拦了一把:“仙女姐姐,我好不容易又见到你,你别走。”
林秋儿勉强地笑了笑,执意走向了大门外,这时候徐有贞一脸得意地走进来,正与林秋儿打了一个照面。
林秋儿垂头丧气,徐有贞却是喜不自胜,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
林秋儿刚刚走到门前,就听到门外云开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你确定是这家吗?”
这声音带了些许疲惫和哀伤。
随后是言吉的声音:“确定,街头那个小乞丐亲口说的,林姑娘倒在这家门口,被他家的一个小伙子给拖进去了。”
“那还不赶紧敲门!”云开没好气地说。
林秋儿听到此,顿时有些慌,她不想见到云开,于是又原路反了回来。
然而这时候徐有贞正托着一包药材给朱祁镇看。
“太上皇,微臣买通了太医,得到了皇帝如今在服用的药物......”
“这药......治疗积聚的?”
“正是!”徐有贞一脸得意地看着朱祁镇。
朱祁镇的脸色变了变,冷冷地看着徐有贞道:“徐卿怎知寡人惦记皇弟的身体?”
徐有贞听罢尴尬的笑了起来,自知揣度君意太过,于是将自己方才的话圆了回来:“微臣也是想让太上皇放心啊,现在皇上,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周太妃,都很惦念您,这不,太上皇后和周太妃各写了一封信给您。”徐有贞说着拿出两封信,递给了朱祁镇。
他将那两封信接过来,拆开太上皇后的信件来看,他脸色平静,淡然道:“织锦身体大不如前了......”
“太上皇后日夜思念着您,免不了忧虑伤身。”
朱祁镇并没有回复徐有贞,继续拆开周太妃的信件,他边看边凝眉思索,喟然叹道:“雨缪这个名字真不是白叫的,未雨绸缪,想我之所想,急我之所急……”
朱祁镇说完,无意一抬头正看到在院里踌躇的林秋儿,他那驰骋的思绪,瞬间又被拉回到儿女情长的江湖之中。
他生活在尔虞我诈的万千宫阙,却非恋上了草原上一抹静谧美好的闲云。
这究竟是福,还是孽呢?
不待朱祁镇多想,麒麟焦急地跑了过来,喊道:“仙女姐姐,云家人找你!”
林秋儿听了,抗拒地连连后退,这时候朱祁镇将她拉到身后,把她留在原地,嘱咐徐有贞道:“叫我公子!”
他说着带着众人,穿过两重庭院,来到大门前。
当纵马而来的云开看到朱祁镇的面容时,脸色顿时大变,恼道:“快点把人还给我!”
朱祁镇却一脸云淡风轻地道:“还给你?你需得说一个理由出来。”
“我们都快要成亲了,你还纠缠她做什么?她是我的人。”云开一脸不耐烦,歪着嘴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朱祁镇呵呵笑了起来,尽管态度温和,但是眼神自有一股威严:“哦?你既然说我纠缠她,那我就纠缠到底,我将她留下了,你去另寻佳偶吧!”
朱祁镇说着收敛笑容,转身就要往回走。
云开顿时火冒三丈,跳下马来,就要往门里面冲。
徐有贞和麒麟忙上前阻拦,云开扒着两人的肩膀朝院里大声呼喊道:“秋儿妹妹,我来谢罪了,求你跟我回去吧!”
朱祁镇撇了他一眼,示意两人将云开推出去。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林秋儿从后院跑了过来,她的神色有些决绝,显然是经过了思想斗争,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
“放开他吧!”林秋儿喊道,她看向云开:“我和你走。”
“仙女姐姐......”麒麟有些依依不舍。
林秋儿愁云密布的面容上,挤出一丝微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云开错愕地看看众人,又看看林秋儿,灰溜溜地牵马追了上去。他原以为的一场“恶战”,竟然变得没有一丝硝烟。
麒麟想去追,回看朱祁镇,本以为他会不舍。但万没想到他正在低头沉思,随后看了一眼徐有贞道:“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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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云开和林秋儿,一前一后,各自沉默着。
云开见林秋儿缄默无语,当先说道:“这两天,你一直在他那里吗?”
林秋儿冷笑道:“没错儿啊……”
云开撇撇嘴:“我觉得你真傻,他都没有挽留你,可见你在他心中未必有多重要!”
林秋儿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
许久,云开听不到林秋儿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
蓦然回首间,发现林秋儿双肩颤抖,正在无声的哭泣。
云开心中酸涩无比,他长呼一口气,快步走到她面前,问:“你很喜欢他?”
林秋儿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云开一把将林秋儿揽在怀里,像是安慰林秋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踏踏实实跟我成亲吧,我对你这样好......”
林秋儿点点头,忽然痛哭出声。
云开看了看怀里的林秋儿,捉住她的手臂,狠狠地咬上一口。
林秋儿吃痛,迅速地抽回手道:“啊?你干嘛?”
云开好像是解了很大一口气道:“从今日开始,你以前的那些事儿,我不再过问。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人!”
云开说着大踏步朝前走去,林秋儿骂道:“你真是病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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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六,家大业大的云家,为了彰显婚礼之隆重,于是将林氏兄妹和数名仆从,安顿在云来客栈中。
这样,在接亲的过程之中,云来客栈到云宅这段距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妆十里,自然风光无比。
六月二十七,大婚前一天早上,按照习俗,新娘家的兄弟姊妹要去新郎家的婚房,进行布置。
然而林氏兄妹却对这个事儿并不清楚,故此一大早,林石头竟去了裁缝铺拿林秋儿的嫁衣去了。
林石头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云家人忖度着大概是林氏兄妹不知道,于是便自家将婚房布置了。
门贴大红喜字,房梁点缀红纱,床上栗子花生。
一派喜庆祥和之景。
林石头取回林秋儿的嫁衣,简单吃了点饭。后来在店小二的提醒下,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儿,他撂下筷子,忙向云家赶去。
当他赶到,已经是傍晚时分,林秋儿和云开的婚房早已经被布置得齐全。
林石头见没什么事儿可以处理了,于是心里想着看看云家的宅院布置的如何,便在暮色中溜溜达达地绕着云宅转。
云宅的众人,忙碌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大小仆从们,收拾洒扫,准备餐食,好不热闹。
此时此刻,没人注意到林石头,他则晃晃悠悠地转来转去,来到了花园里。
此时花园里已经点了灯,灯上的红喜字,耀目无比。
林石头远远地看到云福臣和云开坐在花园的亭子中聊着什么。
林石头本想过去说话,但是却看到两个人神色凝重,林石头觉得奇怪,便猫着腰,躲在亭子旁的假山后偷听。
“我还是想不开!我就是无法接受她居然喜欢过别人!”云开苦恼地叹了口气。
云福臣冷冷道:“我堂堂云家男儿,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若不是念及和林老弟的交情,这门婚事我是不愿意的!她若踏踏实实做我云家儿媳妇,我自然待她如亲生女儿,若她朝三暮四,我也容不下她!”
“我还不如当初听爹的话,退了这婚事呢,前几日林秋儿在那个男人家待了足足两天,现在谁还能保证她是干净的呢?若是成亲之后,她不干净了,我可......我可不愿意要这样一个女人!”云开厌恶至极地诉说道。
“开儿,记住,一个女人跟云家的荣耀比起来算不上什么,若你觉得她丢了云家的脸,你可以让她消失。”云福臣面目平静,语调冰冷。
“消失?怎么个消失法?”云开不解的问道。
“呵呵......一个女人这一生中,和死神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总有那么几个生孩子死掉的。”
“爹?”云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福臣冷冷道:“你若不想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些丑事,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林石头听到这里,按压不住心头的怒火,蹭地从假山后跳了出来,大骂道:“黑心烂肺的老贼,看我不一拳把你打开花!”他说完,举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云福臣和云开见林石头突然出现,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纷纷往后面跑去。
这时候云家的打手正好在附近。
他们听到声响,提着棍子,急忙跑了过来,但见到林石头对云家父子大打出手,皆是惊讶不已,谁也不肯上前。
云开忍着被林石头打中的一拳,对打手们喝到:“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打!”
这时打手们才咻咻咻地挥舞长棍,向林石头打了过来。
云福臣目光阴冷,看了一眼花园前后两个门,示意云开将它们锁上。
这一锁,就意味着林石头以一敌众,且无退路。
云福臣掸掸灰土,重又坐在了亭子里,冷眼旁观,边看边说:“旁边有口枯井,处理处理,莫让别人发现了端倪。”
云开又惊又怕,怯怯地站在云福臣身后。
云家打手武艺精湛,又人手众多。林石头自然寡不敌众,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那如辫子一般,韧性的棍子打的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衣衫。
他大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父亲待你如亲兄弟......”
林石头话未说完,被一棍打中了脑袋,他人往前一栽,倒地不省人事了。
云福臣看了看,叹道:“就这样的武艺还去走镖?处理了吧。”
打手们回应一声,将林石头扔进了枯井。
云开不放心,又示意打手们搬了一块儿大石头堵住了井口。
云福臣看看众打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在我云家已经多年了,别出去说点不该说的,丢了饭碗和性命!”
众打手皆点头表示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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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云来客栈却依旧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云家三公子大婚在即,客栈中负责婚礼的众人也都各就各位。
林秋儿所在的房间,在客栈二楼临街位置,房间里装饰了各种红色的吉祥物件。
红色鲜花,红色被褥,红色剪纸等等,其中最引人注目还是林秋儿明天要穿的那件奢华的红色嫁衣。
它用红漆衣架高高挑着,在明亮的灯光下,红衣之上的金色丝线显得耀目无比。
衣架正上方,端端正正放着林秋儿那顶凤冠。
金色的蝴蝶,微微颤抖,在灯光的映射下,璀璨闪耀,撒了一室的星辉。
林秋儿看向凤冠霞披,面容却如冬雪般冰冷,她望了望窗外,向门外的一个小丫头喊道:“此时几更了?”
小丫头怯怯地答道:“快三更了……”
林秋儿娥眉微皱,心里思忖:“我哥午后去的云家,怎么三更了,还不回来?”
林秋儿随即吩咐了一名腿脚麻利的仆从去云家寻林石头。
然而,依旧无果。
云家人都只是说,从未见到林石头来过。
林秋儿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因为担心,彻夜无眠。
自从住进云家,她有过许许多多的不眠之夜,然而哪一次都不如今日这般提心吊胆过。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升腾燃烧。
时间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许久,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门扉轻启,小丫鬟来报:“姑娘,孙姑姑来了……”
林秋儿点头允了。
这时候一个身着枣红色衣衫的胖女人,手里挑着一根细麻绳走了进来。
林秋儿面容有些憔悴,她缓缓坐在镜子前问道:“孙姑姑,开面疼不疼?”
“这个嘛!看个人的手艺,不过姑娘放心,我的手艺在京城那算是数一数二的,不会痛的!”
孙姑姑十分自信,捋了捋麻绳,走到林秋儿身边,指挥林秋儿坐好,随后在她脸上涂了一些粉,然后一只手拉着麻绳,两端分别系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