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宁因为这件事情纠结了好几天。
正好到了顾三要从D国回来的时间。
陆宁宁找到森林福利院，准备问问顾三那边的调查进度如何了。
却不想正好撞到顾三从车上下来。
陆宁宁看着对方青白的脸色，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顾三从架子上拿过医药箱，一边往房间那边走，一边对陆宁宁道：“你过来。”
陆宁宁快步跟上。
顾三进门直接在沙发上坐下。
随后他像是脱了力似的，双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才勉强撑住了身体。
“帮个忙。”他对着陆宁宁吐出三个字。
“这是怎么了？”陆宁宁紧张地问。
顾三皱皱眉，道：“你会伤口处理，对吧？”
陆宁宁点点头，一边打量着顾三身上是否有受伤的地方。
就见顾三突然将衣服的下摆撩了起来，露出结实的腰腹线条。
陆宁宁赶紧捂住眼睛，道：“你干嘛呀？”
顾三用力地喘息了几下，才嫌弃道：“放心，我很忌口的。”
陆宁宁顿时就不好了，赶快将手拿下来。
还来不及骂人呢，就看到了顾三腹部上的纱布，以及从纱布里面湮出来的血迹。
“你……”陆宁宁被吓了一跳。
顾三道：“我的人里面出了内鬼，现在陆氏已经知道我在调查他们了，近期内应该会有所行动。”
“谁问你这个了？你伤口怎么回事？”陆宁宁赶快打开了医药箱，将急救的东西都翻出来。
才伸手准备去解顾三腰上缠着的纱布。
顾三的呼吸很沉，像是痛到了极致。
额头上也沁出冷汗。
他艰难地说：“回来的时候被人暗算了，挨了一枪，子弹我已经处理了，剩下的也不知道怎么做了……得、得麻烦你……”
陆宁宁听到这几个字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她紧张道：“我不行的，你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吧……”
顾三猛地抓住了陆宁宁的手，沉声道：“不能去医院，会被查到。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给我缝合，要么把我扔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你选吧陆宁宁……”
说完，顾三实在是没力气了，又松开了捏着陆宁宁的大手。
陆宁宁的眼泪都要被吓出来了。
她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好……”
“没事，我信你。”顾三有些虚弱地朝着她笑笑。
因为失血过多，顾三的眼神有些涣散。
陆宁宁从未见过顾三如此虚弱的样子，她急得不行。
却不得不将工具全部拿出来。
顾三的急救箱里面设备很齐全，甚至连缝合线手术刀这样的东西都有。
足以见得对方平常是受伤了多少次。
陆宁宁将姚兰交给她的全部东西都从脑子里挖了出来。
而后她强忍着害怕，深吸了一口气，对顾三道：“没有麻醉药，你忍着点，如果很痛的话，就……咬着这个……”
说着，她将一卷纱布递到顾三的嘴边。
顾三摇摇头，道：“不用，我能忍住。”
陆宁宁没时间再劝。
血液已经染红了顾三身上的纱布，缝合已经刻不容缓。
“我开始了。”她说着，眼神变得平静，双手沉稳地将纱布一圈圈解下来。
因为手偶尔要绕到身后，两人离得很近。
顾三嗅到了陆宁宁发上的香气。
上回陆宁宁靠他这么近的时候，还是在榴花公园给他包扎的那一次。
那时候他为了不让陆宁宁继续将自己误认为是当年那个在水库救了她的少年，用最恶劣的话语，试图将她赶走。
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命定的人是怎么都赶不走的。
他也终于放弃挣扎，接受自己的命运。
“陆宁宁……”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陆宁宁刚处理完腐肉，正要开始缝合。
听到顾三的声音，头也没抬，只是迟疑地问：“疼吗？疼要和我说。”
顾三额头上的青筋不断地跳动着。
当然是疼的，疼到了极致，可不知怎么的，他又觉得没那么疼。
“陆宁宁，如果你把我治死了，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他喃喃说着。
眼前的陆宁宁已经变成了一个虚晃的影子。
陆宁宁若有所感似的抬起脸来，沾了血迹的手掐了一下他的脸，道：“醒着，别睡。”
顾三感受到她冰凉的指腹，又被冻醒了。
他看着她，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你给我唱首歌吧……”
陆宁宁不敢过分分神，嘴上敷衍道：“你想听什么？”
顾三道：“想听生日快乐歌。”
陆宁宁一愣。
五岁那年从陆伯言和姚兰家里逃出去找三哥的那次，她在那个公园迷路了。
又饿又渴。
之前在沙坑里玩沙子的小朋友都被家里的人接走了，但是她的三哥却一直没有来接她。
后来有个小乞丐来到她的面前分了她大半个包子，还有一个新的‘三哥。’
在陆伯言和姚兰找来之前，小小的陆宁宁的‘三哥’给她推过秋千，还给那天生日的她唱了生日快乐歌。
小男孩儿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饱受生活的风霜。
可在小小的陆宁宁听来。
那真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歌。
千丝万缕的思绪在脑子里闪过，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陆宁宁笑道：“现在不行，你的生日已经过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的生日了？”顾三反驳。
陆宁宁理所当然地说：“我爸说的，你和我同一天生日……”
话到一半，陆宁宁意识到了什么。
她豁然抬起眼睛去看顾三。
顾三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那是假的，今天才是真的。”
他曾经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因为那天给五岁的陆宁宁唱了生日歌，她也唱给自己一首。
他就当那天也是他的生日了。
可现在他终于查到自己的生日，自然要做回自己。
他要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自己拼凑完整。
而后才能以全新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
“那好，我给你唱。”陆宁宁妥协地开始哼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三听着陆宁宁的歌声。
逐渐和当初那个小女孩儿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三终于满足地任由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