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福客栈,长续房间。
赵成因为被卸去修为,再是墨武的重创,伤上加伤,从落枫林回来后就一直处于昏迷中。
“这事是墨武太过了。”众人不语,韩渡看着赵成,独自说起。
他不敢怠慢,一回客栈,就差吴智三人去郡上请了最好的大夫。大夫来后,他等着大夫校好骨位,便是一起帮着大夫给赵成敷上药,绑上竹片。
最后,在大夫即将离去之时,他更是仔细聆听叮嘱,并又一次让吴智等人相送,取回了药材。
药有十二贴,内服九贴,外用三贴,药材成分一样,均是是脆蛇、续断等十二味中药.........
吴智回来讲大夫所嘱咐的一一重述于韩渡。
韩渡凝神听着,吴智心中却乱糟糟的,不免有感慨。他的眼睛不经意看过在一旁冷眼的长续,又见着沉重的韩渡,只得将要说的话又吞回肚中。
“等墨武回来,我们就回魂门吧。师叔要加害的只是本座,今日他也得到应有的惩罚,又是带伤在身,子望一事,我们还是回去等师叔养好伤再来定夺吧。”韩渡说。
“门主你先回吧,老夫让吴力二人一起随你一起,路上好歹多个照应。我与吴智还得去找找奄风他们二人,等寻得二人,我们随后跟上就是。”
长续话说完,就把眼光定在吴智的脸上,吴智可以感觉出长老眼中的异样,只得跟着点下头。
韩渡犹豫过,最后还是应肯,不过他也叮嘱长续他们要注意安全。
长续不解。
“因为你们连跟踪的人都感觉不到,我担心这人的意图。”韩渡说。
在他的心中,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双眼睛,在他们周围仿佛无处不在。
这人不是青虹。
他还怀疑,这人是不是那个所谓的白衣少年。
因为,当初在演武场之时,白衣少年也肯定在场,包括对要到来的青虹,韩渡却对两人完全没有察觉。甚至,可以肯定地说,他都无法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而眼下这种感觉,却是这样的强烈。
只是,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他也说不上。
“直觉?可能是错觉吧,我们所有人都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
长续冷冷地对着韩渡说着,转头又用着眼神向其他人询问,所有人对韩渡又一次重复起的话感到疑惑,他们摇着头,表示没有任何感觉。
“好吧,希望是错觉吧。”韩渡皱了眉。
接下来,就是沉默的等待,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房门被推开,墨武沉着脸走进屋内。看着被安置好的赵成,他顿了顿脚步,随后也是默不作声走进。
“怎样,拿到另一半的天龙玉了吗?”韩渡侧头看过赵成一眼,忙笑着问起。
墨武摇头,转头问如玉,“黑猫怎样了。”
“应该不会有大碍的,正睡着呢。”如玉不自然地笑着,看着墨武继续说道:“难道那三个人说的是谎话?”
“这倒不是,我过去的时候拍卖已经结束了。”墨武说。
“哦。”如玉应声,面色恢复起平静。
“可是............我见到投拍的人了,她也没拍到,那一半天龙玉拍出了三十万纹银的高价,却不知道被谁拍走.........”
墨武将他在黑市经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一行人看着墨武,静静听着,没有插口。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墨武那个半玉会有这么高的价格,更不敢相信,墨武会相信那所谓的什么秘密,将自身的天龙玉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墨武对此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他也看到如玉脸上起伏的神色与他人不一样。他笑过一声,问起如玉,“如玉..........你其实知道我是南族的人,你也认识朱涵是吧。”
“那天龙玉我早就知道是南族的,可是我也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说现在南族里面正在混战,这也是我不敢说的原因。那个朱涵,她是南族第一部落首领的女儿。”如玉对着墨武说道。
“看来她没骗我。”墨武自言自语。
“希望这个朱涵能带给你好消息吧。”
韩渡也好奇这个天龙玉是否真的隐藏着秘密,可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返回魂门。所以在短短后面的几句话中,他们便一通收拾,只留下长续与吴智,还有白魁,他们一行人便是踏上了归途。
大门口送走韩渡他们之后,长续一进房间就黑起脸。
“你见过奄风?”长续问吴智。
吴智愣住,没有回答。
“为何你明明见过奄风,这事回来要隐瞒老夫?”长续并不理会吴智的沉默,继续问道。
吴智又是楞了小伙,见着长续紧逼不让的眼神,他两腿一松,跪下了。他惶惶而言,“吴智明白痛失长老的痛苦,可是长老.............吴智以为,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长老你已被魔障蒙心,再这样下去,真的会...........”
“会怎样?”
长续没有想到吴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眼眸压成了一条线,眼中的光芒却不见减弱,反而更晶亮。
“希望长老不要在与门主抬杠了,长老你也看到,门主其实是仁主,在演武场对抗青虹,整个魂门人都可以看出,门主可以为了别人而不顾自身的性命。这是义,试问在魂门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呢。
就连赵成那样对他,他还是坦诚相待,这是仁。门主所作所为是不是矫情之戏,长老一路怀疑,这又何时是个头啊,吴智是怕长老越陷越深,成为下一个赵成啊......”
吴智抬着头看着长续,脸上虽是挂着惶恐不安,可他的眼神却是真诚的。
“我明白了。”
长续摆手,制止了他说的话,静静坐回椅上,埋头陷入沉思。
一阵沉默之后,长续抬起头,一脸的疲惫,他对着吴智说道:“你起来吧,我们去见奄风吧,老夫还有事要问他。”
吴智起身,只得愣愣点头,跟着长老走出屋外,借着夜色向着黑市走去。
夜,很冷,却仍是喧哗。
街头上人来人往,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的,谈笑风生的,几乎都是黑市拍卖后的趣闻。因为黑市开拍的时间是在夜晚,而每次总有好奇之人,总要去打探拍卖什么东西,又是如何的高价,倒霉的又是怎样的人,又是哪样的神秘人拍走了宝贝。
似乎,拥有这样的话资也成了一种荣耀。
长续的心情沉重,听着这些话,他的步伐愈发加快,且渐显慌乱。直到吴智带着他叩开了奄风的屋门,长续才松了一口气。
长老上门,奄风自然不敢怠慢,茶水摆坐,一通落定,奄风才将不安的眼神落向吴智。
“赵成被门主带回去了。”吴智低声说道。
奄风皱眉,并没有说话。
他也明白,这样的结局才是应该有的结局,该发生的还是一样发生了。
“在落枫林,长老已打破赵成的命脉,他一生所学全部毁于一旦。可赵成作为清流长辈,仍是不懂自重,又一次惹怒墨武,两只手臂也被废了。”
长续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吴智说话,吴智用着简单的几句话,将事情的严重性传达给了奄风。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给奄风透个底,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而接下来长续长老要问的事情,也绝对是很关键的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
奄风看着吴智,岂能不知话中之意,可对于赵成的下场还是露出惊讶的神色。在这里,能明白这个布局的,只有他与凌纱二人。
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全部都已被韩渡他们算得死死,无论如何挣扎,都不可能逃出他们的手掌的。即便是他们已带着赵成回去,可奄风仍可以感觉,这个撒下的网并没有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收走。
一切都还在继续,所有的谋划都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奄风又感觉到脑袋的神经被阵阵刺痛。
“你在黑市见到过赵成?”长续问。
奄风点头,他脑袋一片混乱,除此点头,他已不知如何启口。
“为何不来落枫林赴约?”长续又问。
奄风麻木,没有回答,只得将眼神盯住吴智,吴智再一次对着长续跪地,埋头不语。
一切已不言而喻。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老夫吧。”长续叹了一口气,没去理会跪着的吴智,转头问起奄风。
奄风迟疑的眼神看着长续,却是没有应答。他很难,整件事在他心中已完全混乱,他不知要如何去说,都差点无法判断哪些是该说,哪些又是不该说。
“你就实话实说,老夫不会责怪于你的。”长续没有动怒,喝过一口茶水,只是平心静气地问。
奄风紧皱起眉头,埋下了头。
对于奄风的三缄其口,长续停止了追问。此时的他已很明白,子望的死,他奄风必定是掌握着极大的线索。可他的神情,长续也能看出,他的内心是很痛苦的。
这是一种折磨。
他在担忧,他在害怕,似乎想要寻找某种平衡。
长续淡淡笑了笑,也不再催促,对着吴智摆手,让其起身,随后就端起茶杯细细浅呷着,静静等候起奄风。
房间,就这样安静下,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茶水浅入口的那种声音。
沉闷,压抑,充斥着整个房间。
凌纱默默站起,走来给他们一一斟上茶水,又默默走回自己座位。长续抬头,看着凌纱那一身刺眼的红色裙纱,又转头见奄风仍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冷哼了一声。
“奄风,子望错就错在喜欢上凌纱,这事老夫对你也是一而再的提起,可连你也始终不听,这样下去迟早会铸成大错的。”长续说。
奄风抬头,怔怔看着长续,再转头,凌纱低头不语,他面色随即露出气恼的神色。
“好吧,年轻气盛,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这是你们私事,不听也罢。你也想了这么久,还是说说正事吧。”长续话说着,眼眉间已开始流露不耐烦。
“奄风不是不想说,只是怕长老不肯相信,以为奄风乱出妄语。”奄风说。
“说吧,其实老夫也大体明白了,来找你只不过想确认下而已。”长续说。
奄风再是顿了顿,随即将赵成第一次派杀手,由于田良的贪婪,派来孱弱的杀手被他杀掉一事说出。
只不过,他说完这件事就停住了下文。
“竟有这事?”
意料之内的事,可还是让长续惊讶,他收了神情,又摆出手,让奄风继续。
奄风慢慢地又将子望后面与赵成密谋,让田良再往黑市,派出杀手准备击杀如玉这一事也说出。在当初,他是有心替着子望找出真凶,可他再是愚蠢,还不至于让自身陷入火坑。就算有这勇气,他也要顾及坐在身旁的凌纱,所以他掩去了自身所有与韩渡的消息。
长续再次惊讶,包括坐在一旁的吴智及凌纱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也不由得错愕。
此时,他们才明白,当初韩渡为何会无故大闹魁流。
“意思是,田良又一次贪了那笔钱?”想着从田良身上搜出的大额银票,长续皱起眉头。
“这应该是第三件事情,长老还记得季厨吗,这件事情其实也是魁少与赵成合计的。”奄风说。
“为何要这么做?”
长续脸色黑了,突然间,他明白所有。此时的他已可以肯定,他眼下所做的一切,就是让自己走向绝望的深渊。
“为何要这么做,本来一直都是这么做,只不过换了个方式罢了。”奄风冷漠着言语,接上长续的话。
这话一出,就连吴智的脸也黑了,一旁默默不语的凌纱显然也听出话外之意,变得极为惶恐。她从不曾想,这里面会隐藏着这么多的事情,她本来对韩渡的印象是很不好的,却在这突然间有了极其微妙的转变。
房间又一次沉默。
“我们错了,一步错满盘输啊,收手吧,长老。”吴智又一次说起话。
“那季厨到底去哪里了.....”长续没有理会吴智,再次问起奄风。
只不过话才出口一句,剩余的话又被吞回肚中。他明白,奄风是不可能会清楚的,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与凌纱二人被关进了黑屋,也就是在最为关键的,是他长续,将最重要的人关进黑屋,导致现在子望的死变得扑朔迷离,无从下手。
他收了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再次开口,“那子望有没有讲信物压在黑市?”
这个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也是他来找奄风最为主要要落实的事情。隐隐之间,他可以感觉到,事情就是这样发生,这个答案,就在他来路之上就已被演算过不止三遍。
因为只有这样,韩渡才有那种把握,才敢带他来黑市,才敢把戏演得那么真实。
这种感觉对长续来说,真的很不好。他的眼神很期待,期待着奄风可以给出那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奄风看着长续,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
这很沉重。
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去背负上叛门的罪名,甚至还有可能被起尸移坟。
这真的有违人道。
所以,奄风只能沉默。
只是,长续明白,他害怕的终究成为现实。
“帮帮子望吧,他都已经死了.....”埋头沉默了很久,长续再次抬头,看着奄风,说出的话,已在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