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福客栈内,被赵成关注的两人仍在肆无忌惮的谈论着。
声音断断续续传上二楼,赵成站在门后,恶恶地咬起牙,他可以判断出他们对拍下这枚金印的心是很激动。
东福客栈很安全,没有人敢这里闹事,可是像他们二人这样喧哗讲事的人,还是没有的,尤其是这等重要的事情。所以,除了赵成,还有一群人都向他们投去一样的目光。
两人再是不屑,可声音还是被压低了很多,这让赵成极为恼火,那一只抓住门扇的手用力得都开始抖动,他真的很想冲下去,揪死他们。
短短的时间,他再次抬头,又是一个掌声,黑猫才猛地回神,看着这恶毒的眼光,它背毛悚起,忙跳了下来。
事要办,可饭也不能少。
就算对黑猫再有意见,他也无奈,毕竟他也知道,黑猫与白魁没得比。凭着他的本事,也只能将猫训练到辨音识人,可完全听不得其意。
缓缓平了心中的气,招待黑猫后,他端着鱼汤走到门口,慢慢喝着,又一次盯住两人。而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听不清二人所讲的内容,声音已被压到了最低,就连那只金印,也被他收回了袖中。
只是,从其神色,他还是可以分辨出,他们在谋划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两人还是很兴奋。
这种神色一直持续到赵成搞饱肚子,其中一人突然站起,向着窗外看了看,神色才变得很严肃,两人嘀咕后,便有了离开的意思。
赵成心中一惊,忙将碗放回桌子上,一手拿过带帽羊绒风衣,急匆匆地准备出门。而就在这个时候,墨武突然进入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臭着一张脸,悻悻停住脚步。
心中再是焦急,他也不敢造次,只能给了黑猫一个眼神,让其先去盯住去向,而他只能等着墨武上了楼,进了房间,才匆匆而去。
他走得很慌,必须要拿回金印,这种压迫感在他受惊的脸上尽情流露。他很清楚,如果这个金印落入韩渡他们手中,会是什么后果。
因为,就在上一个夜晚,他被马蹄声惊醒。
那时候,夜很深,也很静,即使是在睡眠中,习武的习惯,仍让他保持着警觉。
他可以听出,来的马蹄声却显得很急促,而且是两辆。当他推开窗户一条缝隙,借着大门灯笼微弱的光,他还是清晰地看到下车的人。
那种惊惶,直接让他毛骨悚然,僵硬了整个身体。
一部车下来的是韩渡与如玉,而另一部车则是吴家三兄弟、魁流长老长续及白魁。勿用多说,千山万水的路途,还要赶得这么急,他们的来意,赵成怎能不明。
直到他们人进门之后,他才缓和回神,渐渐露出笑容。
他在庆幸,庆幸自己的先知之明,懂得选一个靠近门口的房间落脚。是他先发现了他们,如果没注意,那在次日,要是被白魁发现端倪,他可没那本事可以逃出它的掌控。
白魁的嗅觉很强,赵成又如何不能明白呢。
可是,他并没有在其后连夜离开东福客栈。
这主要是两个原因,其一,大隐隐于市,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无论如何,韩渡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就住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有一个就是真的安全,在东福客栈,一般人是不敢放肆的,至少还没听说过,谁和孤雪一尊翻脸过。
虽然,他有着自信的把握,可在次日出门,他还是可以去弄了一件戴头披风,遮人耳目,再是仔细看过门外动静后,他才快速出了门。
如今,墨武的出现,他更明白,取回金印一事已是燃眉之急,不容片刻的耽搁了。
羊绒帽遮住了他的脸庞,却遮不住眼眸中露着的凶光,他走了出去。
而这一切,并没有逃出长续的眼睛,在另一个房间,长续一直默默地看着,直到赵成急冲冲而去,他的脸沉下了。
“要不要去拦住他,他这是要杀人灭口。”吴家三兄弟就站在他的身边,吴智迫不及待地问起。
长续摆手,制止了他们。
那一双犀利的眼在压紧,不难看出,他在思索,思索这种偶然性与巧合性。赵成的行为,在他意料之内,在他的眼中,赵成本就个草包,会有多大能耐,他心中有数。
他所疑惑的是,韩渡在来路上,好端端地把白魁暂借给他,这是好心,还是别有用意。虽然,当初吴家三兄弟的表情是很感激,可他却认为这其中藏有玄机。
就在今天早上,赵成出门离去,就被白魁察觉出,他更觉得这太简单了。虽然,吴家三兄弟还是很兴奋,可他却认为事实可能不应该是这样,问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问题不是出在赵成身上,而是韩渡,从一开始,这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中萦绕,绕得他头很疼。
为何会这样?
为何要这样?
这两个问题,他完全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直到,那两个九派人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卖弄金印,他更觉得有问题。所以,他让吴家三兄弟下去,坐在边上好好听听。
在当初,吴家三兄弟错愕。
这样会打草惊蛇的,万一被这两人察觉他们是来自魂门的人,很可能让这突然出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至少他们这样认为。
金印,很重要。
时至今日,长续及吴家三兄弟已明白,赵成确实与黑市有着极其隐秘的关联,而这一切奄风却是知情的。换句话说,到底子望有没有被牵连,这个答案会引发的后果将是?
叛门罪!
这在魂门,是死罪。
是不是在自掘坟墓?
这才是长续最为担忧的。
尤其,当长续看着吴家三兄弟下去,他们二人竟然没有察觉,还是放肆的大谈特谈,好似怕没被人听到一样。
这种情况,直到被店中其他顾客厌弃,他们才压低声音。
这种情况非常的反常。
是计!
只有赵成那种无脑的草包才会上当。
长续愈发确定,这是韩渡与墨武他们上演的诱敌入坑之计。
那个金印,才是最重要的证物,他想看清,这个金印是否确实属于赵成,这一点很关键。只有金印确实所属赵成,那才能变成两种可能,一种可能,这是巧合,还有一种,仍然是计,只不过是真戏真做。
可惜,无论他怎样努力,那人始终紧紧按住最为关键的地方。金印确实来于魂门,可来自魂门的谁,却仍还未知。
这是刻意的。
长续一直在提醒。
随后,墨武的出现,他更是压紧了眼睑,他看到那两人露出的惊慌。
为何会这样?
他想等的移花接木却没有出现,甚至他们的离去,都没被墨武察觉,眼神没有,更不可能会有暗中移交金印的事情出现。
这些都没有出现。
长续十分坚信他的眼睛,不可能会看走眼。
“他们两人讲了什么?”长续问。
“那.....”吴智皱了眉,脸上十足的跑了大鱼的神色,“他们在谈交易的事情,好像他们和奄风已经约好,明日下午在孤雪落枫林交易,他们一直在讨论要将价格抬到多少。他们真的很恶毒,我们三人听到,他们要的价格很高.......”
“是啊,长老你没去听,简直要狮子大开口呢。”
“那个劲头,看着十足的恶心呢。”
吴智的两个兄弟连忙附和起,一脸的厌恶。
“明日下午.......落枫林。”长续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自言自语着又陷入沉思。
“你们没有被察觉?”少许的时间,长续问。
“没.......他们谈得很起劲,旁若无人的样子。”吴智说着,顿顿嘴,“我们还是去追赵成吧,要不然还真跟不上了。”
“你们真以为事情这么简单?”长续拉下脸,看住三人。
三人愣住,不知所云。
“这是计。”长续冷冷地说。
三人相互对望过,对长续完全不知所云。
“算了,和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你们看连赵成都没看出来。”长续说着开了门,随后又定住脚,侧头冷语,“你们放心吧,赵成绝对拿不到金印的,我们去找韩渡,等下你们就明白了。”
三人懵,只能憨憨点头。
因为,他们也知道,墨武进来,直接就去了韩渡的房间。这一点韩渡也在来路说了,他与墨武接头的地点就设在东福客栈。
韩渡房间,韩渡、墨武与如玉三人也是沉着脸,一脸的苦恼。见着长续进来,他们才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如玉客气地奉上茶水,几人坐定之后,墨武开口,说出了在不久前见到奄风的事情,并将被赵成跟踪,他暗中通知一事说了一遍。
“可是,我出来之后,找了很久,就没能找到奄风了。”墨武说。
“奄风去黑市干什么?”长续故意装着惊讶。
“应该是为了这个。”韩渡冷冷笑了下,提出了他随身的金印。
长续一怔,看着在韩渡手中吊着摇晃的金印,继续惊讶,“这怎么可能?”
“其实,长续长老你心中应该有数的,这事情本座也说了不止一遍,你们就是不相信。”韩渡看着长续,淡淡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等下我们去黑市了解下不就可以了。”
“长续长老,墨武以为,奄风会去那里,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墨武也在边上说起。
长续沉默,吴家三兄弟的脸更是难看。
“金印,难道是赵成的金印。”小许的时间,长续愣愣地说。
墨武点头。
“金印,墨武长老可以让我看看你的金印吗?”突然间,长续问起。
“哦。”墨武应道,随即拿出了属于他的金印,递给了长续。
他在接任魂门清流的长老后,魂门按着惯例,给予了代表身份的金印。这在魂门是一个共识,只要身份达到一定的显赫程度,魂门就会给出信物,而他的就是刻印长老二字的金印。
拿着金印在手,长续手指在印间来回抚摸,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长老,你这是怎么了。”看着长续沉默不语,墨武问。
“没......没什么。”长续脸上僵了下,忙尴尬地笑着将金印还回了墨武。
“既然,赵成已有动作,我们也必须要快点行动了,先找到奄风再说,他应该会在黑市附近。人先要安全,不能再出人命了,其他一切都后一步来说。”韩渡说道。
吴家三兄弟听着,眼中闪着光芒,忙是点下头。
“不用去找了。”长续说。
韩渡三人愕然,看住了长续,就连吴家三兄弟也愣住,不解地看住他们的长老。
“赵成就住在东福店中。”长续冷冷地说,“他的金印已被外人拍走,明天下午他们准备在落枫林与奄风交易。到时候,赵成与奄风都会出现。”
“为何要等明天。”韩渡怒,“那我们就先下手,那找到那两人,取得金印。有金印在手,我们直接拿下赵成,那时候他想赖账也赖不了,何况这样一来,还能保证奄风的安全。”
他的话说得在理,边上的吴家三兄弟听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们移过眼光,又落在黑沉得可怕的长续脸上。
只不过,长续并没有认同韩渡的观点,他说道:“门主不必动怒,奄风是我魁流的人,长续心中自有分寸,你大可安心。”
“不行,魁流也是魂门,我们这就去找那两人,本座就不相信,我们还取不回那金印。”
韩渡站起,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墨武,三人就要往门外走。
“门主,赵成已经跟去了,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店里了,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的。”长续埋头,低声喝起。
到现在,他头皮在发麻,已完全搞不清这是为什么。就连他认为的是计,这个假设,却在此时被证明完全立不住脚。
韩渡很自负。
这一点,他很清楚,可是乱自负就是冲动的魔鬼,会将事情越搞越乱的。
长续很愤怒。
韩渡身体震住,随即回头,愣愣地看过长续,又将目光留在了吴家三兄弟身上。
可是,他们也是很无奈,很彷徨。
韩渡默默走回椅子,又将手扯住头发,一脸的苦恼。
“门主,你又是为何?”看着韩渡莫名其妙的变化,长续问。
“不知道长老有没有感觉,我们这一路一直被人跟踪?”韩渡两眼茫茫。
长续脸上动了动,摇头。
他没有这感觉,更不知道韩渡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带着疑惑的眼光,转向白魁,得到的回应也是疑惑,白魁也没有察觉。
“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长续问。
“不会搞错的,我这个感觉很强烈。”韩渡摇头,一脸的忧愁,“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很强,说不定又是青剑客。这人始终是个大麻烦,长续长老你可有办法。”
“青剑客?”
长续惊悚脱口,就连吴家三兄弟也豁然变色。
“极有可能,我不知道他是对我有所图,还是对魂门有所图。”韩渡点头。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这是个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最糟糕的是,这个问题,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无解。
只不过,在一瞬间,韩渡看到吴家三兄弟脸上异样的神色,他猛地转头,盯住了长续。虽然,那还是一张死沉的脸,可他已经看出,青剑客一定和长续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情变得复杂了。
韩渡心中想过,叹过气又浮起笑容。
“这事就别想了,我们先分头去找奄风吧,长老以为如何?”韩渡问。
长续点头。
“那明天下午那事......”韩渡说着停住话语。
“我们先找到奄风,让他注意安全,明天下午落枫林这事,你们就边上看着,老夫会将这事办妥的。”
长续说着说着,一丝凶光悄悄在眼中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