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逸轩问了一句:“你一个人?”
韩熙言想了想:“不,我要去客栈找几个帮忙的,不然的话,就算是找到了他们,我一个人也不可能会斗得过几个孩子,况且还是四十盏花灯,我一个人肯定拿不过来的。”
复逸轩提示他:“你为什么要和孩子斗,你口才那么好,倒不如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省得今后还会来打扰老伯的生意了。一劳永逸的办法不是吗?”
老板一听,他们两个这样为自己着想,心中那个感动啊,越发为自己之前对他们的不敬感觉到愧疚。
而韩熙言是明白复逸轩的用意的,回到客栈找人再去找那些小乞丐,未免消耗的时间也太长了,他自己去的话,反正那些小乞丐都是听他的,然后他再让那些小乞丐配合他演一场戏岂不是更快?
复逸轩,同样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啊。既猜到了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也帮着自己开始处理,并且复逸轩刚才所说的话,在外人看来的确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韩熙言对复逸轩意味深长的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办的。”随后离开。
复逸轩看着韩熙言的背影,心中某个地方的柔软忽然之间被戳中了。似乎冰冷了四年的心,已经在韩熙言的“无理取闹”中渐渐一点点的苏醒。
哀莫大于心死,曾经经历过生死的复逸轩在蜕变之后,几乎摒除了自己的所有悲欢喜乐,在他的生活里,除了练武,完成梁溪铭交给的任务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事情能够让他胡思乱想,他也竭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是用任务填充空闲的时间,就是用训练代替休息,谨防自己会陷入情绪的死循环当中。
可是今天,遇到韩熙言之后,复逸轩之前的所有情绪似乎都在慢慢的回来。居然有时间来逛夜市,有心情看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因为某件无厘头的事情而气愤,并且完全和武艺的比拼高低无关。而且他发觉,曾经消失在复晴茹脸上的笑容渐渐重新回归到了复逸轩的脸上。
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只是觉得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他才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体验了正常人的生活。之前的自己封闭的很厉害,不想去想任何过去的事情,并且也不想让任何事情来影响自己的心绪,权当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为梁溪铭做事的侍卫,完全失去自我的那种感觉。
然而,现在的这种变化究竟是源自于什么时候?
是在遇到韩熙言之后吗?还是说在静王府和那个窃贼交手之后,第一次发觉会有人对自己刻意的手下留情呢?
不可否认,那个疑问一直在复逸轩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那个窃贼似乎认识自己,明明可以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却一直紧紧是躲闪、防守,从来不进攻。
本来在复逸轩的认知了,两个杀手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直到遇到了那个人才知道,杀手手下也是留有人命的。
经历过人生重大跌宕起伏的自己,似乎变得越发的心狠手辣,而全然不去,或者是强迫自己刻意不去计较在自己手上究竟死了有多少人。
一个,两个?
复逸轩坐在老板给他准备的木凳上,盯着那盏琉璃灯开始胡思乱想。
似乎梁溪铭从来不会让他执行杀人的任务,而且细数曾经死在复逸轩手上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复逸轩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梁溪铭发怒了,为了致泽师父的私自给复逸轩安排的任务。那次之后,梁溪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用复逸轩,直到他自己找上梁溪铭。
梁溪铭郑重的告诉他:“你必须,也只能听我的话,其它人给你任何任务,或者他们的私自决定,你都不要听。”顿了顿,梁溪铭的语调有些缓和道,“逸轩,我让致泽大人训练你,只是为了让你更顺利的完成任务,也是更好的保护自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杀人,从来没有。”
那个时候复逸轩才知道,自己不是梁溪铭的工具,也不是他的棋子,而是甘愿为他做事情的朋友。这是梁溪铭自己说的,尽管复逸轩不敢自居是大王子的朋友。
老板忽然凑过来对复逸轩说道:“那个,请问一下,你的那个朋友是做什么生意的?”
复逸轩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他虽然同情这个老板,但是并不代表对他有好感,至于韩熙言的身份和背景,他自己知道的不多,也不想告诉给老板什么。
于是,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别的多余的解释一句都没有。老板见复逸轩一脸冷漠,并且明明看起来和那个人是朋友,却说不知道,摆明了是不想要告诉自己。
老板识趣地闭上了哦嘴,没有再问。唯恐多问一句,自己的那被抢走的四十盏花灯没了着落。
也正是因为老板的这一句问话,得以将复逸轩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看着那盏琉璃灯,复逸轩忽然之间明白为什么那多人喜欢它,虽然不是天然的,但却是纯碎的,没有瑕疵的。啼血杜鹃,让人看起来总是带有一丝的感动,或许是因为它的无私和精神吧。
又过了片刻,远远的就看见韩熙言领着几个小乞丐提着花灯走了过来。
老板站定在原地,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责骂还是该怎样。
韩熙言对几个小乞丐说道:“刚刚怎么保证的啊,快对老伯说一下。”
几个孩子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了老板身边已经呆住的伙计,对老板一脸诚恳地说道:“老伯伯,对不起,今后我们不会再偷东西了,您的花灯我们觉得很好看,那位大哥哥让我们还回来,我们知道错了,请您原谅我们吧。”
老板看了看韩熙言,又低头看了看承认错误的孩子们,不知道怎么的,鼻头一酸,竟是笑着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