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徕和郁子曦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沿江西屯分别之时,省城会康府南门一队人马正在入城。
东辽王世子骆谨行每年中元节必会为母亲扫墓,今年再次如期前来。
进城之前,骆行撩开车帘,向骑马走到车旁的侍卫徐麟说道:“传令下去,不在会康府歇息,出城二十里扎营。”
徐麟道:“世子,天色已经晚了,正是歇驾之时,为何还要赶路?”
骆谨行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倦色,道:“讨厌曹明全那阿谀奉承的巴结样儿,弄出一大群人来拍马屁,哪里能休息得好,再说这次来得有点晚,若不加紧赶路,怕要误了时日。”
徐麟道:“那这次到松宁县还停不停?”
骆谨行摆手道:“没时间了,回来再去吧。”
说完放下车帘子回到车内。
徐麟连忙把骆谨行的话向前通传,一行人过城不停,一直向城北走去。
眼看着又要到中元节了,天徕不知怎么想起去年香徕带他放河灯的事儿,又问香徕道:“姐,今年还放河灯么?”
香徕今年心情好,不再去想那些伤感的事,顺嘴答道:“不放了,做着怪麻烦的。”
她想省心天徕却不依,道:“为什么不放?你不是说那灯是给爹做的么,你不想爹了?”
香徕没想到让天徕给她扣上这么大个帽子,只好投降道:“想、当然想,咱们这就做去!”
说着带着天徕去找秫秸秆、窗纸、蜡烛头儿之类的再做河灯。
对于做河灯这样的事情,香徕娘和二姨娘都没觉得奇怪,毕竟小孩子家寻个新奇好玩才是正常的。
又是中元节,江这岸一对姐弟,江对岸几个人影。
天上明月在云层中穿行,时隐时现。
骆谨行说不清为什么又一次来到江边,或许是想念母亲,也或许是为纷杂的王室争斗而厌烦,也或许是隐约间记起去年在这里有过一点点的好奇,想着是否会再次看到。
总之他是再次站在江边了,而且,这一次跟来的人比上次还多,除了侍卫徐麟、太监总管安广和几个当班的小太监之外还有驻守王陵的守军统领和一小队军兵在后面不远处站着。
江风阵阵,骆谨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后面的人也只好像木桩一样站着等。
忽然徐麟眼睛注视着对岸道:“看,果然又出现了!”
骆谨行也抬眼看去,只见对岸的江面出又出现三点灯光,仍旧像去年一样顺着江水向下漂去,缓慢而平稳,像三颗会移动的星。
他注视着那顺流而下的三点灯光,却见仍是如去看一样,一快两慢,快的越漂越远,而那两点慢的却逐渐沉入江中。
后面的安广躬着腰抻头看着,目光随着河灯向下游移动,问道:“世子,这次还要不要追啊?”
骆谨行无趣地摆了摆手,道:“追什么追,去看都看到了今年还追,你是闲得慌忙么?”
安广抿着老嘴在后面暗暗偷笑。
侍卫徐麟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眼睛盯着江对岸,道:“世子,你说什么这么凑巧,今年和去年你出现在江边的时候,对面都有人放这种漂在水上的灯?”
骆谨行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想引我注意?”
徐麟道:“或许有这个可能。”
骆谨行不置可否,招手把守军统领叫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这里驻守,可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守军统领站得较远,没听到骆谨行三人之前的议论,还以为他问的是王陵的事,连忙回道:“回世子,这个绝对没有,末将等尽职尽现守卫王陵,从不曾有半点差池!”
骆谨行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听说王陵之外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
“没有吧……”守军统领不确定地边回答边思索,忽然眼睛一亮,道:“哦,对了,听说对岸的沿江西屯有人种稻谷,不知这算不算?”
“种稻谷?”
骆谨行怀疑道:“我北辽气候寒冷,不适宜稻谷生长,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种稻呢?”
守军统领也道:“是啊,都说咱北辽种不了稻,可是偏偏就有人种了,听说是个女子种的,长势还挺好!”
骆谨行来了兴趣,道:“哦?那你说的这个沿江西屯在哪里?”
统领伸手往对岸一指,道:“就在咱们对面,过江就是,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这里就能看到那片稻田,颜色别的庄稼不太一样。”
骆谨行抬眼往对岸看去,可是月色昏暗,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房屋的轮廓,根本看不到守军统领所说的稻田。
他站在月光下面看了一会儿,挥了挥后让守军统领退下,低声对徐麟和安广道:“咱们明天不走了,过江去看看。”
徐麟连忙阻拦道:“世子不可呀,若是有人以此引世子上勾岂不危险!”
骆谨行固执道:“我看你是小心过份了,若要引我上勾方法多得是,何必费时费力种稻这么麻烦?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你说的这种可能我也要去看看,北辽产稻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岂能仅仅因为猜测而错过!”
说完他转身便向回走去。
徐麟知道劝不住,也只好和安广等人及守军一行跟着他回去歇息。
江对岸的香徕仍旧不知道对岸有人又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和天徕站在江边,看着那三盏河又像去年一样,天徕放的两盏沉入水中,而自己放的那盏越漂越远。
她心中叨念着:“真是邪门了,难道这灯真的有灵性?能预测人的生死?”
她一边想着一边带天徕回了家。
放下她和骆谨行不说,再说百里外的松宁城。
茂升杂货行里的郁子曦坐在卧房窗台上,后背倚着窗框,手里捏着一根细小的牙签捻来捻去,看起来心情似乎很是烦燥。
他从晚饭后就坐在这里,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
齐兴站在窗外的院子里等得腰酸腿疼,蹲下又起来,起来又蹲下,守在等得不耐烦,走过来压低着声音,却忍不住焦躁地说道:“二爷,不就是杀一个小姑娘么,犯得着这么犹豫么?咱们这人都准备了十来天了,再等下去,那边的姑娘都要当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