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徕低声道:“都是母亲早年拈酸吃醋惹来的小麻烦,不打紧的,我现在住的是过世姑母的院子,倒比之前的强多了。”
郁子曦仍旧低声关切道:“大冬天的,想必屋子会冷,要不还是先到我那里去住几日吧。”
香徕失笑道:“这里可是我家,再怎么也没有刚回府来就要再出去寄人篱下的说法,你还是放心吧。”
两人说话声音虽低,可是坐在一个屋子里的连修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暗自恼火,若只是自家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高丽人在场,这让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在这里下不来台的时候,香徕已经开始下逐客令:“郁大哥,这里是前府的会客之地,我不便在此久呆,待他日我的新院子落成,单独在侧面开个门,到时候尽可以常来闲叙。”
郁子曦起身,道:“那好,我便就此告辞,改日再与妹饮茶聊天。”
香徕起身相送,连修也站起来客气了几句。
香徕把郁子曦送走后便带着徐澈回内宅,边走边道:“朱氏这个蠢货,竟然干出这样不长脑子的事来,把我拆房子的消息送到前府,还当着我的面儿说,不是送上门来让我揭穿她么……”
徐澈的心不在这上,说着与她完全不同的一件事,道:“小姐,那天少爷与你说了那么多,就没有对你说这个郁子曦的事么?”
他说的“少爷”还是指骆谨行,因为现在在连家,担心万一被人听去给香徕若麻烦,所以敢直接称呼世子。
香徕道:“他说郁大哥什么事?他与我只说了……咳,没再说别的。”
徐澈道:“他难道就没告诉你这个郁子曦实际上是高丽的二王子么?还有,当年郁子曦曾经派齐兴杀你之事他敢没说?”
这下香徕可真惊到了,停下脚步道:“你说什么?郁子曦是高丽的二王子?他、他还曾经派人杀过我?!”
徐澈点头道:“嗯,我都是从我大哥那里听说的,当年世子第一次见你就遇到刺杀,后来他感觉不对,觉得那些人不像是冲他去的,没准是冲小姐你,所以便把我安排到你身边了。”
那天骆谨行倒是说过之所以派徐澈到香徕身边是因为当年在沈家遇刺那件事,可是却没说刺杀香徕的人中就有郁子的随从齐兴。
香徕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听说的这件事可准?”
徐澈道:“当然准,我大哥的记性特别好,而且为了印证此事,你们在会康府的时候他还假扮刺客,目的就是为了试探齐兴。”
香徕这才想起,难怪自己一直觉得当日的醉风楼前小巷里遇到的杀手不对劲,原来竟是徐麟假扮的。
可是除此之外更让她震惊的却是郁子曦的身份和他曾经想过要杀自己之事。虽然猜测过他身份不同寻常,却没想到堂堂高丽王子竟然跑到北辽当细作,而且还做得那么不显山不露水。
自己当年就曾想过他要自己保守秘室,杀人灭口比用财物感情收卖稳妥得多,没这样做也算他仁义,却不想竟然早就做过了,只是失手了,所以又换了另外一种方法。
香徕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被这个骗完被那个骗,骆谨行也就罢了,从开始就是善意的,可是郁子曦呢,永远都是怀着某种目的,纵然是千般示好,只要有目的,便什么情份都没了。
想到这里她褪下腕上的镯子交给徐澈,道:“到前府找我父亲要回那条蹀躞,连镯子和我母亲的这根簪子一起给他送回去,就说我受不得欺骗,更受不得人两面三刀,叫他从此不要来找我,就当没认识过!”
徐澈巴不得让郁子曦离香徕远点,把镯子接在手中又问道:“那他在天香名下的股份呢?”
香徕怔了一下,心想:是啊,不只他当初送给自己的那个杂货行,对付许宗德的时候他帮自己忙活了大半年,还有高丽使馆之事,前前后后这么多,哪是送还几件东西外加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琢磨了一下又改了主意,道:“那便暂时算了,改日我自己去和他说。”
说完再次向前,也没再收回交给徐澈的镯子。
两人加到凝芳园的时候天色已暗,屋子里所有能生火的都方全都烧着,杨梦婉又打发伙计出去买了炭回来,勉强把房内烧出一丝热气来了。
进来后徐澈把那镯子簪子交给收工回来的慧玲保管便退了出去。
香徕问杨梦婉道:“娘,我走了之后朱氏没再为难你吧?”
杨梦婉道:“她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还能找我什么麻烦,而且凝芳园这地方,她不敢多呆,屋子都敢进就走了。”
香徕听她话里有话,道:“她为什么不敢进来,当年姑母不是自尽身亡的么,她怕的什么?”
杨梦婉冷笑道:“哼,自尽,自尽也总要有个原因吧,如果那原因与朱氏有关,你说她还怕不怕?”
香徕心暗暗下沉,心道看来杨梦婉必是知道些内幕,估计当年父亲和姑姑的事这朱氏也有参与其中,哼哼,看来自己找杨梦婉还真是找对了,没准能从她口中问清来龙去脉。
再说朱氏那边,听到仆妇传回来的话后她又是好生憋气,没想到连修竟然任香徕拆房也不管,即便是图着那点财产,也没有这么宠着的道理。
见她如此气愤,惟恐天下不乱的五姨娘阴阳怪气道:“唉,看老爷的意思,估计即便那连香徕把整个连府都拆了也不会阻止的,以后这连府就是她们娘俩的天下了,咱们以后都要小心点儿,不要惹到她们,搞不好再被老爷把咱们赶出府去。”
朱氏没好气斜她一眼,强压着火气道:“倒也未必是老爷宠着她,要怪也只能怪我气糊涂了,竟然让人直接去前府告诉老爷,想必是当时有那丫头的客人在场,老爷不好说别的,再怎么回到连家来,也不能让她像在外面那样无法无天,总该要好好学学规矩!”
三姨娘也道:“是啊,马上都要十九岁的人了,到现在连个婆家都没有,想也知道有多么不成样子,若不好好调教一下,嫁出去丢的也是连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