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听沈熹年说了个话头儿,心里就沉不住气了。他说去顺天府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什么了才如此费心机找自己?肯定是跟林家冤案有关的事情吧!忘忧越想心里越是着急。然而着急也没用,旁边一直有人跟她在一起,她也不能就这么白眉赤眼的说去见沈公子。
宴席按时开始,七八个富贵公子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忘忧找了几次机会进去送茶送汤,但都没办法跟沈熹年单独说话。当她第三次从里面出来时,忍不住转身靠在廊柱上叹气。
“忘忧。”沈熹年身边的小厮悄悄地靠在廊柱的另一边,小声说,“我家公子说宴席结束之后,往后院的玉兰树下等着你。”
忘忧忙点头答应:“啊,好好。”
有了这句话,忘忧才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熬到宴席结束,已经是午后申时了,忘忧看赵承渊起身告辞,便悄悄地溜到后院去等沈熹年,果然没多久,沈熹年一路左顾右盼地走了过来。
忘忧立刻迎上去,追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熹年伏在忘忧的耳边小声说:“前几天我去顺天府的存档处,看到了林家悬案的存档袋,我想趁他们不注意翻一下,却没想到袋子里是空的。后来我把存档处的差官拉出来灌醉了,才打听到是丁大人要走了这桩案件的存档。不知道他是想彻查此事,还是另有目的,总之你在这里一定要小心。”
这是忘忧第一次听到跟自家惨案有关的话,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沈熹年看着她呆呆地样子,叹道:“看你这个样子我都后悔跟你说这些了。我原本是想找逸隽说的,可是他这几日跟刘少奢一起去了西营,要过些日子才回来,我这一着急就没忍住。”
“不,谢谢你。”忘忧忙说,“真的谢谢你,谢谢。”
“你别这样,我也一直盼着这件事能早日水落石出。这案子一直悬着,你跟逸隽连个家都没有。”
忘忧把胸口里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哽咽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沈熹年用衣袖擦去忘忧脸上的泪痕,小声劝道:“你也别想太多,我在外面方便些,我会帮你。”
“谢谢你。”忘忧往后退了一步,对沈惜年深施一礼。
沈熹年忙伸手拉住她,皱眉说:“你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何须这么见外?”
忘忧默默地点了点头,自从家遭了事儿多少人躲都躲不及。林家祖孙几代人救人无数,现而今又有谁还记得他们?沈熹年能这样,她心里是真的感激。
躲在后院门口的小厮东张西望,忽然看见有人来,忙低声喊:“公子!快走,有人来啦!”
沈熹年伸手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抬手往旁边花草里一扔,然后朝身后大声喝道:“我告诉你们,本公子的玉佩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今儿若是找不到,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小厮赶紧的答应了一声,弯腰去仔细地找,忘忧也立刻明白了沈熹年的意思,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谢氏的心腹丫鬟彩琴带着两个小丫头袅袅婷婷的走过来,看见转悠着找东西的三个人,纳闷地问:“你们在找什么?”
沈熹年的小厮朝彩琴躬身行了一礼,焦急地说:“这位姐姐,我家公子的玉佩找不到了。那是我家老夫人留给公子的,公子异常珍惜,从不离身……”
彩琴立刻吩咐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你们快帮着找找。”
两个小丫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最终忘忧在草丛里把玉佩捡了回来,递给了沈熹年。沈熹年接过玉佩假模假样地仔细检查过,没发现什么不妥才感激地朝忘忧拱了拱手:“多谢,多谢!”
“沈公子客气了。”忘忧忙福身还礼,并告退离去。
恰好丁澈也送客回来寻找沈熹年,看见彩琴在,问明缘故后拉着沈熹年回正厅去了。
忘忧回到疏影阁之后,便借口身上不舒服躲进了屋里。
丁素云以为她又被沈熹年纠缠受了什么委屈,便让紫萼打发人悄悄地去打听一下,又吩咐刘妈妈给她送些吃食汤水过去,若身上还不舒服就让她明日只管歇着,不必上来当值了。
忘忧心里一直思量着该如何接近丁巍,想办法探听林家血案的事情,辗转一夜未眠,凌晨时候才睡着,刚一迷糊便回到了小时候,祖母慈祥的笑容就在眼前,她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几十种草药,忘忧一样一样的辨认,并述说每一样草药的药性,她说一样,祖母便夸她一句,祖孙两个在春日的花荫下度过美好的时光。忽然一记晴天霹雳,祖母唇角溢血缓缓地倒在她的面前,随后一阵剑风从头顶刮过,海棠花繁盛的花瓣纷纷而落,染了祖母的血,刺痛了她的双眼。
“啊——”忘忧忽的一下坐起来,大口的喘息着。
“姐姐?”门外有人唤了一声,随后房门被推开,茉莉关切地走到近前,惊讶的问:“你怎么了?瞧这一头的汗。”
忘忧抚了抚胸口,回道:“我没事,就是刚做了个噩梦。”
茉莉到了一盏温水递给忘忧,纳闷地问:“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梦见一只很凶恶的狗朝我扑过来……哎,不想了,吓死了。”忘忧掩饰着心里的伤痛,低头喝了一口水。
“你呀!是被沈熹年那个恶少给吓着了吧?他昨天又纠缠你了?”
“没有,昨天我帮他找到了丢失的玉佩,他还跟我道谢来着。人家是世家公子,怎么可能揪着我一个婢女不放呢。”
茉莉扁了扁嘴巴,哼道:“没有最好!他再来纠缠,你就去找彩琴姐姐,彩琴姐姐若是肯帮你说话儿,大公子肯定会出面把这事儿给了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