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计划是占据驻地南部、河流上游的城镇维努利。这有三个好处,首先这显示出法方作战的决心,当然也能让部队暂时脱离与英军主力的接触,同时还能够让士兵有机会劫掠一下,领主们也能趁机赚一些赎金。前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城镇在法国人到来的时候打开大门不战而降,因而没有机会劫掠了(实际上这还是盟军阵线里阿朗松公爵的采邑)。萨福克伯爵率领1600人紧追了上来,毕竟他可不愿意让多达1.4万名敌兵在他的领地边境上游荡。
贝德福德很快派出部队追击这个法兰西-苏格兰联军(这里我们就把他们称为“联军”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邀请道格拉斯来“喝一杯茶”。道格拉斯的回答则是“我来法国就是为了找你的茬”。联军采用了与阿金库尔战役中相似的战术。部队两侧的骑兵将完成对英军长弓兵的侧后包抄。在阿金库尔战役中,英军的正前方有崎岖的地形作为屏障,而在维努利却没有这样糟糕的地形,这对联军有利。他们在城镇的护墙外列阵,苏格兰分队居左,阵列两端分别安排了600名骑兵,伦巴第骑兵居右,法国骑兵在左。他们也拥有数目不详的大量弓箭手,剩下的一半部队则由西班牙和伦巴第雇佣军以及法军士兵混杂而成。
在英军背后是一大片树林,如果战局不利,他们的步兵就能退守到树林里,阻挡住任何骑兵的追击。树林和城镇之间是一大片开阔、平坦的地面,非常适合英军射手。英军把阵形设在横跨从达姆维尔到城镇的道路上,将辎重马车大致排列成环形,外面是首尾相连的三层马匹。
英军右翼的预备队是大约2000名长弓兵,其他的部分包括大约6000名长弓兵和2000名步兵。他们排列成两个分队,步兵居中,长弓兵占据侧翼。后者还带有拒马(一种阻止骑兵冲锋的木桩),可以在进入敌军冲锋范围之后设置起来。
法国人首先开始进攻,他们的长弓兵和十字弓手在数量众多的英军弓箭手面前损失不小。随后法军骑兵冲锋,在英军弓箭手尚未设置好拒马之前就击溃了大约500人。另一侧的伦巴第骑兵也包抄过来掠夺英军的辎重。在中线上,英军步兵发动了反攻,迫使联军进入射程,在恐怖的长弓弹雨下抵抗。这一批次的支援火力扭转了战局并将法国人赶回了城镇附近,而英军在后面也紧追不放。
贝德福德把部队聚拢,开始对仍然顽抗的苏格兰人进行正面和侧后的包围。苏格兰人坚持了一段时间,但当英军长弓预备队在赶走法国和伦巴第骑士之后赶来打击他们的侧翼的时候,他们也溃散了。7000多名联军士兵阵亡,还有200人被扣为人质索取赎金。英军损失了大约1000人,这个数字对英方来说已经算比较高了,在阿金库尔一战中,他们只损失了100~500人。
我们不得不钦佩贝德福德的领军才能。追击的部队明知道追击下去必然有利可图,但他们却折回来合力攻击尚在抵抗中的苏格兰部队,并且锁定最后的胜局。在近距离弓箭火力之下与英军步兵近距离交战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而苏格兰部队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抵抗也体现出他们顽强的战斗精神。
纪律在现代军队中,高级军官的意志通过一套等级体系传递到基层,每个人都明白命令不可违抗。这一体系背后是一套清楚明白、形式健全的手续和一系列促进令行禁止的惩罚手段。中世纪军队的纪律也要达到统一效果。在正常生活中,世俗法令和教会法规依据犯罪性质而交替使用。世俗法令的效力依照官员职级大小而定,惩罚的手段包括剥夺头衔、领地、城堡甚至将当事的贵族和骑士监禁起来,地位更低的可能就要被打上烙印、打断手脚或被处死。教会的惩罚包括一些特别的手段,如鞭笞、逐出教会(适用于个人和整个城镇教区)和火刑。
在战争期间,审判的过程肯定要大为精简,但世俗和教会的裁定过程都必须记录在案。似乎当时的惩罚并不很关心逃兵现象,也许这是因为没有多余的人手来追捕逃兵,而大多数犯罪都是因为掠夺或亵渎神灵。一旦40天的服役期满,国王和元帅的部队如果不接受劝说,就可以自由离去了。
当人们大可以当逃兵的时候却选择留下,那一定是将领的领导艺术使然。欧洲周边的各族部队都很重视个人的领导艺术,即便是在糟糕困顿的形势之中也能拉起一支部队并维系军心。在种族社会中,当共有的文化受到威胁时,利用传统和宗教就能获得巨大的支持。宗教在中世纪人心目中的地位十分重要,今世行为决定天堂的位置,这样的想法总是能极大地振奋军心。与条顿骑士相争的异教部落甚至能召集超过4万人的大军。
动员人们参战的动机往往影响了他们战斗的方式,从如此纷扰的技术因素中,我们也能够发现一些主流的动机。惯用突袭战术的维京人和马札尔人具有的机动能力让他们能在信心不足时避战而退。马札尔人纵横东欧,肆意掳掠后逃之夭夭,只有当日耳曼人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才会被迫一战。维京人则能从后门溜进来,把老百姓吓得半死,财宝装上船之后就消失在大海里了。偶尔被袭扰的对象也会奋起反抗,这时维京人总是会残忍地用屠杀来镇压,通过这种震慑的方法让老百姓们下一次不敢再犯。散播恐怖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安全地带着劫掠来的东西离开。
骄傲的骑士们拥有昂贵的盔甲和良马,他们参战往往是因为他们高高的社会地位要求他们必须作出这种反应。如果他运气好没有丢掉性命或是手脚,而且作战出色的话,他还能从俘虏身上赚到赎金,从国王那里领取封地,即便是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他也敢于迎战。而在这种情况下得来的胜利,在我们现代人看来,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决定所得的回报了,哪管这些决定究竟是无畏还是无知之举。中世纪骑士们生活开支浩大,因此俘虏对方骑士以获取赎金才是比较明智的决定。在替教会讨伐异端时,骑士们留在后方的牲畜财产都会受到教皇的保护,他在讨伐之前和此后所犯下的罪行也能获得赦免。即便要为教会出力,骑士们往往也会屈从于金钱的刺激,比如西蒙·德·蒙特福德就是一个明证,当然教会自己也在通过贩卖信仰、剥削信徒的方式来牟取暴利。
对于瑞士、佛兰德斯、苏格兰地方武装来说,他们战斗的目的是保护自身独立,抵抗贪婪自大的邻国侵扰。他们往往只能坚守阵地而战,因为仅靠双腿是无法逃避马背上的敌人的追击的,他们打仗不是为了征服。罗伯特·布鲁斯国王的弟弟,当时的苏格兰亲王爱德华·布鲁斯曾经试图进犯爱尔兰,但却在福格哈特战役(1318年)中兵败身死。尽管苏格兰军队有些时候不得不表现得很咄咄逼人,但他们实际上还属于一种防御性力量,他们装备的长矛对付骑兵很有效,但在大规模的弓箭部队面前处于绝对下风。
我们可以从以上这些战役中看到明显的趋势。无论是长弓、十字弓甚至马上短弓,它们发射的箭矢都能够在相当远的距离上打消敌方进攻的野心。只要敌人还没有在承受了相当大的损失才会进入到了近身格斗的距离之内,弓箭手们都能一轮又一轮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这里我们看到了远距离作战的优点。当然,培训熟练的射手需要很长时间,他们既需要具备开弓射箭的肌肉和耐力,更需要精准的射箭本领。
英格兰和苏格兰官方都曾颁布法令,强制性要求公民参加射箭场的训练,但对于加斯科涅地区和法国来说,熟练的射手总是满足不了战场的需求。因此,当士兵们发现掌握新式枪支的射击方法比较简单之后,火枪很快就流行了起来。随着设计和制造工艺的改进,火器在早期近代战争中得到了越发广泛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