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河镇有敬佛一说,方圆几里就属清明寺庙有名声。宋伊人礼佛,向来扯上不情不愿的柳晨生。清明山几大,山梯几高几陡。姑娘家家的走不动,便要发小姐脾气。愣是让柳晨生连人带礼背负上去。
清明山高跷,林子深,常有大虫猛禽出没伤人。山上和尚应当有些功底,香客们恳请主持除凶。主持和尚不答应,双手合十说,“出家人不杀生。”最后还是镇上自发组建的壮丁汉子巡山,大虫猛禽方才没这般嚣张,山道才得以通行。
宋小姐约莫是耍小性子,不走了,蹲坐石阶上揉捏秀脚,撅着嘴,生闷气。柳晨生瞧在眼里,不搭理,自顾摘下罗汉竹叶,吹起哨声。他有性子跟宋小姐磨,哨声低沉婉转,颇有韵味。
宋伊人见状,将头扭过一旁,不待见这不解风情的愣头青。柳晨生吹完一段曲子,扶额说道,“大小姐,你可知山林猛兽几多?贼匪几凶?你若赖着不走,当心给猛兽啃食干净,被贼匪截去当压寨夫人。”
宋伊人明知是柳晨生唬人的,仍是有些生怕,强装镇定道,“那个不开眼的蟊贼胆敢找本小姐,猛兽见我无异于自寻死路。何况本小姐有小柳子差遣,怕的甚。”
在柳晨生眼中,这位体态柔弱的女子可比什么都来的凶悍。柳晨生笑而不语,转身循山梯走去。大小姐纵有千般不情愿也得走,礼佛若是耽误时辰,可就不灵了。
清明寺庙早些年名声不显,一度破败。以至于庙中僧众另谋高就的有,还俗娶妻生子的有,投奔道观当牛鼻子的也有。一时间寺庙可谓是揭不开锅,潦倒的紧。
若非闭关许久的高僧早料有此劫难,提前破关,清明寺庙早已断传承。哪有今日的欣欣向荣,与众生说禅理。
重振寺庙后,白眉和尚一路西行。走至越州金刚山,与金刚寺众僧讲禅理。辩的一向自诩天下禅理出金刚的僧人词穷。
金刚寺上代主持上清僧人出面答辩,才挽回局势。那场长达三天两夜的佛礼辩论不知结局如何。一时间,白眉僧人名动天下。
他至金刚寺取得多部孤本圣经,授予清明寺庙,此后清明寺庙大修庙宇,铸金身罗汉,救世观音。传经授道,僧人遍布天下,香火旺盛。短短数年,竟成了柳州第一名寺。
白眉僧人功成身退,再度闭关。销声匿迹,杳无音信。待他在出关时,游历四方,传经布道。东渡临沧海,去扶桑国讲佛礼,国皇亲身接迎,此后扶桑兴办佛庙。
回至随安王朝后,直穿幽、绥两州,赤脚翻遍穷恶之地。达京州后,入随安城,天子召见入随安殿。他与天子说大千世界,讲治世安邦,谈王霸两道如何作为。此后天子龙颜大悦,赐紫金袈裟,授封国师。
行半晌路,柳晨生可算是将宋小姐背至清明寺庙。宋伊人笑得欢,哼着小曲蹦蹦跳。“你倒是活过来了,我命都折你手上了。”柳晨生叹气道。
宋伊人不与其计较,拉扯着柳晨生向广安殿走去。道上香客多,身份混杂,有些渝河镇的乡邻。有些生面孔,讲一口柳州音,约莫是其他镇子的。有的就不属柳州地界。
广安殿诵礼后,宋小姐带着柳晨生闲逛,说是带着讲解一些佛们礼道。估摸是是玩心上头,牵扯柳晨生玩耍去了,小女子心性。
释空园内景色宜人,曲径通幽。巧舌鹦鹉跳跃枝头,学香客谈吐。宋伊人上前说道,“小柳子是傻子。”,那鹦鹉复述一遍,语气如出一撤。可把大小姐逗乐咯。
柳晨生见宋小姐逗弄的欢快,双眸冒灵光。他扶额说道,“大小姐,你莫非想将这鸟雀带走咯?”
宋伊人不理睬他,只是一味与鹦鹉逗弄,直觉新奇的很。柳晨生笑道,“大小姐,你若是带走巧舌鸟雀,清明寺庙的光头可要跳脚咯”宋小姐并非夺人所爱之人,新鲜劲过,也不再有念头。
一个儒生装扮的男子踏小径走来。左手提南梨木鸟笼,雕刻入神,做工精细。里头养一只小巧玲珑金丝雀鸟。右手摇扇,扇屏展开,只见上面笔墨丹青。画一枝傲寒独开君子梅花,形神俱佳,可称丹青上品。题字蜿蜒圆润,似大道浑然天成,落款署名刘启丈。
刘启丈是随安王朝国画宗师,一幅百鸟朝凤图令天子喜爱有佳,日夜观赏。如今悬挂于朱墨阁龙纹框幅中,视为国中至宝。
世人皆知刘启丈丹青了得,题字浑圆,是大家之才。为此朝内兴起丹青作风,刘启丈师出的枯槁谷被踏破门槛。
儒生男子派头不小,越过柳晨生,调笑道,“姑娘若是喜欢巧舌鹦鹉,在下赠予姑娘便是。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还望姑娘牵引游玩几日。”儒生男子相貌俊朗,文质彬彬。
宋小姐可不识得男子一身好货,怒道,“你我素未谋面,开口便要赠大礼,本姑娘不收,你若要游山玩水,我与寺内空欲僧人说便是了。”宋小姐不赏面子,性子值得很。
儒生男子是京州王权子弟,扛旗先锋单元之子,此次随母亲同来礼佛。方才有空隙就支开护卫,只身来寻乐子。在柳州,只要不得罪州主与寺内高僧,单离渊就是横着走,也无人制服了他。
见宋伊人不识趣,单离渊也不愠怒,极有涵养,温声笑道,“姑娘莫要拒绝,在下懂些水墨丹青,词赋诗文,与在下同游,不会枯燥。”
宋伊人黛眉微蹙,世间哪有这般厚脸的男子。女子婉拒不成还死皮赖脸贴上来。她登时说道,“老娘不喜文弱书生,山间毒蛇猛兽多,你手无缚鸡之力,怕是要连累我一同葬送性命。你若武功有我家奴仆高强,我再与公子去也不迟。”宋小姐翘手指向柳晨生。
单离渊看向柳晨生,神情未有变幻。柳州的小小一隅地界,能出个脱俗高人不成。单离渊不再自讨没趣,拱手离去。
门口护卫见单离渊有些落寞,一路小跑跟进。单离渊指向柳晨生问道,“许先生可知此人境界?”许先生是一名老汉,皮囊干瘪。他在京州颇有名声,离二流武夫仅一线之隔。
望向柳晨生,许钧时而摇头时而点头,许久才说道,“那位公子气血平稳,身骨颇佳,看其面相却未有修行之色,内劲也不外露,是个练武之才。至于境界谈不上,是个未入流的小子,懂些强身健骨之法罢了。”
单离渊离去时自嘲道,“本公主居然怀疑乡野鄙夫是一流高手,可笑可笑。”
柳晨生耳力极佳,将一番谈话听入耳中。少年笑起来,笑得莫名其妙。宋伊人不明所以,多半认为柳晨生疯了。
这日,清明寺庙上有未入流的小子笑,笑那狗眼看人低的二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