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是圣埃蒂安教堂南边四公里处的一座山,一眼望去可见满山的果树,当地人也在山上建了不少坟墓。
小璇引着左暮和司徒吟上了山。
行至半山腰处,抬头可见三三两两的坟墓。
“看见那块墓碑了吗?”小璇往不远处一颗长歪了的大榕树方向指去。
那块墓碑果然与周围的不一样。一般的墓碑上,都刻着墓主及其血亲的名字,但那块墓碑上文字稀少,除此以外,墓前杂草丛生。
走近一看,上面只刻着七个字:“孤女林柔珍之墓”,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文字或者图案了。
“就是这儿了。”小璇说。
但相比碑文的特殊,更引起左暮和司徒吟注意的是坟前置放着的一束黄色雏菊。
雏菊还很鲜艳,一看就是被人放置不久。
“啊,果然是珍妮姐来过。”
“你怎么知道珍妮来过,小璇?”司徒吟问。
“她最喜欢的花就是雏菊,她说黄色能给她带来活力。所以每年她都会在自己的坟头放一束雏菊。”
司徒吟点点头,心里竟对林柔珍的身世产生了一丝同情。
左暮拾起雏菊,用手撑开束缚起来的每一朵花,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又将包裹雏菊的报纸抽了出来。
左暮意外地在报纸上见到了几个细细的毛笔字:“郭氏花店”。
“小璇,知道这家郭氏花店在哪吗?”左暮回过头看着小璇。
“我不知道。”小璇一口咬定。
左暮又往坟墓四周缓慢地走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留下明显的痕迹。
由于天气燥热,附近的泥土很干,地上也没有见到明显的足迹。
“教堂里还有其他人知道珍妮给自己建了座坟吗?”左暮问。
“应该没有了,珍妮姐让我为她格外保密,想必不会有其他姐姐知道了吧。”
“好,我们回去吧。”左暮把雏菊重新包好,拿在手里。
下了山后,左暮并没有返回教堂,也没有在附近打听“郭氏花店”,这令司徒吟有些不解。
“我说为什么不以教堂为中心,在附近找找呢?林柔珍既然每年都要上山给自己送花,当然最有可能在附近的花店买花。”
“‘郭氏花店’不会在附近的。”左暮淡淡地回复。
“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呢?”
“以她的性格,不会粗心到连报纸上的店名都没有发现。”
“那跟这家花店在不在附近有什么关系呢?”
“这雏菊十之八九是她托店内的伙计送去的。花店为了宣传自己,时常在包花用的报纸上写下店名。想必是那伙计随意拿了一张报纸就包这束雏菊了。林柔珍之所以委托他人去坟前放花,恐怕一来是怕引人注意,小心为妙,二来是从花店到她的坟墓应该有些路途,若是自己拿着花前往,会大大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如果是这样,法租界这么大,上海这么大,要找到这样一家花店,不是无异于大海捞针吗?”司徒吟显得有点忧虑。
左暮笑了笑,摇着头说:“不必那么麻烦,整个法租界的花店大抵上都从三家花卉市场进货,我们只需要去那里逐家查访,想必找到‘郭氏花店’并不困难。”
“原来如此。”司徒吟服气地点着头,明眸里闪烁出迥然有神的光芒。
傍晚,落日的余晖将天际一方照得通红。
花卉店的店员抹去额头的汗水,正要把室外的一筐雏菊搬进店内。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男人清脆响亮的声音。
“请问这张报纸上写的‘郭氏花店’是此处?”
店员轻轻放下雏菊。“哦,是的,就是这里。”看到左暮手上摊开的报纸,他没有犹豫。
“先生你有什么事吗?我是这里的老板。”从店里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见眼前的男女不像情侣,又不像是来买花的顾客,他很好奇。
左暮亮明了身份,并询问了当天有谁来店内买过一束雏菊。
花店老板回忆了一下,不久就说当天上午有两男两女四个顾客来店里买过雏菊。
“有这个女人吗?”左暮拿出林柔娇的照片。姐妹两长相神似,如果买花的人就是林柔珍,想必老板也能指认出来。
“噢,应该是她,她是今天店里第一位客人,刚开门就来了。”老板戴上眼镜,接过照片仔细辨认了一番。“阿忠,这女顾客的花不是你送去的吗?”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花卉工。
阿忠也接过照片看了看,抹掉额头渗出来的汗水后,只是跟头,没有说话。
“你是阿忠,是你送的雏菊?”左暮问。
“呃,是啊。”
“当时她还说了什么?”
“她言语很寡淡,不太想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付了钱就离开了。”老板接过话茬。
“她以前来这里买过花吗?”左暮问。
“抱歉,我有些记不得了。你可以问问阿忠。”老板转头看向不停抹汗的阿忠。
“我……我也有些不太记得了。”阿忠有些战战兢兢地说。
“你把花送到她要求的地点了吗?”
“是的,是一座坟墓。”
左暮点点头。“但你似乎隐瞒了什么?”
“呵呵,我怎么会呢?”阿忠有些尴尬,闪烁其辞。
“能否亮下鞋底,阿忠?”左暮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阿忠的鞋子。
“这……”
“阿忠,快配合警官。”老板催促着。
阿忠听罢只好抬起腿,亮出布鞋鞋底。但布鞋鞋底既干燥,又没有黏着泥土。
“既然你上过山,恐怕鞋底多少会黏上泥土,你回来以后换过鞋了?”左暮问。
“呃……”阿忠瞥了一眼老板,自觉不好说谎,只好以沉默应对。
“那为什么鞋底不会黏着泥土?若是洗过了,像这样的天气下也不见得能晾干吧?”见阿忠哑口无言,左暮接着说:“照我来看,你肯定是换过鞋了。”
“阿忠!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你在警官面前说谎,你就别在我店里干了!”老板气愤地说。
“是……是的。我的确换过鞋了,不过这事不太好开口。”阿忠低头,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