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看丈夫和孩子都生活得高兴、无忧,信心十足,她不忍心将自己的病情告诉何坎。这个男人经历了太多的恐怖,她曾排除母亲的干扰,山盟海誓地爱他,还有一个女人更是奋不顾身地救了他的命。她重重的忧心都搭上荒败屋顶蛛丝的网了,她始终没说。直到一天半夜,灯下,她疼的歪斜的脸部肌肉和苦涩的目光,晾在何坎面前。他拉开梳妆台,下面压的一张化验单,一目了然。
何坎四处借钱,愁肠放在肚里。家里的电话响了,素苙接的:“喂,谁呀?”
“素苙,他是婆婆,”北京的黄绢打来的。
“婆婆,他想你了。”孩子说着哭了。
“怎么了,孩子,你爸妈呢?”
“妈妈得重病了,要动手术,爸出去借钱了,都好几天了。”素苙还在哭。
“素苙,别哭,叫你爸妈快给他回话,他有办法。”
“谢谢你,婆婆,请您救救妈妈!”
“他会的,孩子,你妈是他的女儿啊!”
黄绢没接到夫妇二人的电话,本来她是想问明实际情况的;俩人同时沉默,是不打算向她开口的意思。
几天之后,夫妻俩收到一张北京来的汇款单,数额是五万元。眼泪扑扑的李芳,不好再向自己的父母亲张口借钱了,何坎前次的一万多元住院费,就是她爸妈垫的。黄妈妈在这风口上又是主动出手救她的命啊!可她又想,这是黄妈妈仅存的财产,她一个人,还要靠它生活呢!
再者,将何坎折腾出个三长两短,两个孩子怎么办?家里现有的耗光了,父子怎么生活?她要放弃治疗。
何坎果决地说:“在他艰难的时候,是你们救了他,现在就你这点病,算个啥,格老子就是没锅砸,没铁卖,不倾家,不荡产,也要把你的病治好;他缺胳膊,但他不缺心。”他的手抓在桌子角上,已扎出血来。
李芳心疼,眼泪汪汪的:“何坎,他们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会好的,为明天……”他说着黄绢的话,站起身来。“小芳,他这几十年,是女人一次一次让他起死回生,为他把命搭上,他不能再对不起你们了!你们都是他的母亲!”
李芳万泉喷涌,眼泪如注,是受了感情的冲撞,还是领受了生命的曙光?
李芳住进了市人民医院,李主任的媳妇在家伺候兴远和素苙,主任则随着女婿进城了。
“他听说,主治大夫是收‘红包’的。”何坎的岳父李主任在出租车里说。
“他不知该准备啥?”何坎是不知道。他总以为世间的事,最简单和最艰难的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既然,钱交了,就该拿到货。可没想到,李芳住进医院,都一个星期了,每天不过是护士来消消炎,打打针的安排。全面检查完了,做手术的事情早就定了的。可人还在医院,吃那高价的“闲”饭,住并不便宜的店。
一个好心的护士不忍心看病人这样熬着,巧妙地提示:“想快的话,大拇指和食指就要磨一磨,搓一搓。”善意的女护士说出的话,何坎是云里雾里。写文章的人没有体察到生活的幽微之处,这言下之意何其明了,惟妙惟肖:磨一磨,搓一搓。
岳父看的仔细,才说了“红包”的事。何坎恼火:这是“两手交钱,一手提货。”——交了公家的,还有私人的。
一些行业明目张胆耍着这种把戏的,绝不是凤毛麟角。时洛阳纸贵的《废都》一书中,就对诸如此类疯狂而滑稽的欲望心际,进行过整体横切,好似把个湛蓝的西京天空蒙上了灰色!这是耿直的心灵,借助色相的玩伴,思考着何坎一样的痛楚。
熟知人际纷繁的李主任,为女儿做了公民不该做的事。此招立竿见影,他们三人不再吃“闲饭”,手术立马敲定。主治大夫和主刀大夫原是一个人!
把完整搞成系统的“支离破碎”,不只是量子力学的深奥,看来生活已把它应用自如。一而二,二而一。肯德基的霸主地位,就是靠了“零敲碎打”而独领风骚。
手术室的门开了,昏睡中的人被护士用行动病床推出来了。他们说手术很成功!成功切除李芳的右乳。
何坎从内心感激主治大夫。遗憾的是,扫大街的清洁工拿了政府的薪金,又去堵住行人,收扫路钱,岂不是要交通堵塞?
李芳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