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快毕业了,婷婷妈妈心里像向日葵,黄澄澄的,她去何坎那儿,想把女儿的心愿和打算告诉他;可让她高兴的是,何坎在她就要开口的档儿,红着脸,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妈”。她惊异之后,泪水打湿眼角;她抱着何坎的头,像搂着黄婷。心里翻江倒海,想那逝去的人,他在恐惧什么……她模糊了眼前。
何坎望着泪痕的眼睛,拿起浸泡过的毛巾,递在她手里。“妈,他想做您的女婿,他娶黄婷,请您同意他们……房子准备好了,正想请您来看。”
黄绢心里快慰,这是俩个孩子的好事情啊,她不愿再想别的。虽说他失去一条胳膊,但女儿没有一丝退缩的坚决,化去了她的挂心。说:“孩子,你和婷婷好,他愿意。回来就结吗?”她知道毕业就结婚,这是女儿的决定,何坎一定也知道了。
“是的,妈,只要您同意。看看他们的新房。”黄娟好长时间没来了,因为她在家里就在准备女儿出嫁的一些零零碎碎。她跟着何坎上木楼了,房间里的墙壁重新泥过了,刷的通白,客厅里是沙发、茶几、电视、大衣柜、缝纫机,卧房里贴的壁纸,刚买的席梦思,配着两个床头低柜。床上空空落落,被褥枕头要等黄婷回来,他俩一起去买。准备的一万五千块钱,一部分是彩礼,另一半给婷婷购置衣服首饰。
“找媒人了吗?”黄绢问。
“找了。”
“谁呀?”
“李芳爸。”
“哦!”黄娟的脸上现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彩礼钱,别考虑了,留着你们用,生活会宽裕一些。”
“不,妈妈,都准备好了。将来他们两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不少呢!够花!”
“日子长着呢!……谁又知道明天!”黄娟说完她无意识的后一句话,马上就心痛地后悔,为什么这样?孩子的好日子快到了,这是长辈们应有的期望啊!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失控而不快。
“放心,妈妈,他会好好待黄婷的。”何坎想的是她怕自己的女儿跟着他受罪的顾虑。
黄绢心头有无尽的阴影,自从和武才打火,过着熬鹰般的日子,她没有脾气,没了笑脸。女儿在家,那是仅能使她高兴的时刻。漫漫岁月,她的风华,她的天真,她的迷梦,都被一合眼就时时闯进来的梦魇压迫。
昨天晚上,刚睡下,一阵大雨浸泡,武才拿着砍刀,将她育了一二十年的那株牡丹花,连根拔起,扔进河里,她跑着去捞,水已漫过她住的房子,她大喊着,哭着……黎明回家的武才,重重的一巴掌,把她从梦中打出来,浑身的疼。
是一巴掌所致,还是心疼梦里大水卷走的牡丹花,她分不开,弄不明,这夜色里的梦魇。“骚婆娘,神经兮兮的,想哪个呢?”他哼了哼,很快迷糊。接连她几个的彻夜不眠。好在女儿就回来了,也许日子就好过的多了。多少年的期望啊!
黄绢把不快丢过去,给何坎说:“妈希望你俩旅游结婚,到北京去,看看你们的外祖父、祖母和舅舅,黄婷还从没见过他们呢!”离开北京十多年了,黄绢就回去过两回,每次都是匆匆去匆匆归,按不上孩子的假期,没带黄婷回过北京;又不放心黄婷在武才身边——因他说过,那个仓库,谁都可以去的。
何坎拿一把蒲扇给她扇风驱热,她额上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滚。何坎只以为天气热,他如何知道准岳母的心头,那昏昏然驱不走的秋郁夏闷呢?
“妈妈,你和他们一起去……”幸福的红晕映在衣柜上冷眉白眼的镜子里。